第八章 曲阜:圣人是怎样炼成的(第2/3页)

旅游早班巴士的到来,宣告了我对孔子故居的造访到此结束。孔子的故居从名到实都已彻底地脱胎换骨,它现在的名字叫“孔庙”,不再是日常的居停之所,而是进行祭祀的神圣之地。

接下来我决定去瞻仰孔子的陵墓。孔子墓在曲阜城北约两公里处,现在叫“孔林”。 两公里走起来实在有点累,于是我叫了一辆在曲阜大街上拉客的三轮车。几分钟后,我就来到了这座中国最大的人工园林——孔林。孔林占地二百公顷,千百年来,四万棵从中国各地移来的树被种植在这里,品种多达二百余种。孔林里除了孔子墓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孔子后人的墓冢。二百公顷这样大的地盘,看起来还远远不够——经常有墓被挖掉,为新的死者腾地方。所有孔子的亲属都有权在孔林安葬,而在曲阜市,孔子的亲属有十三万之多。解决的办法,是允许他的后人暂时安葬在那里,但当后面的新坟用地不够时,老坟就必须迁往他处。

步行了一小段路程,我就从孔林的入口来到了孔子墓前。依照孔子的遗愿,他的墓很简单,就是一个青草覆盖的大土丘,外带一块取自泰山悬崖的石头做的墓碑。瞻仰过孔子墓之后,我又来到他儿子孔鲤和孙子孔伋(子思)的墓前。孔子死后,他的弟子曾子继承了他的衣钵。曾子在《大学》一书中表达了他的教育观,这本书也是继《论语》之后儒家的第二部经典。曾子还教孔子的孙子子思学问,后来子思自己也成了一位卓越的教师。他对祖父教义的阐释,成了儒家的第三部经典《中庸》。我对子思的书大感兴趣,这本书中的话直截了当:“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在子思墓前,有一对护侍雕像,一文一武,合称“翁仲”。它们代表孔门的两种美德:生在盛世应如何报国,生在乱世又应如何报国。凭吊完毕,我决定步行回市里。在路上,我造访了一座庙,里面奉祀的是孔子最喜爱的学生颜回,孔子经常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悲伤。离这座庙几个街区的地方,还有一座庙,里面奉祀的是周公。周公是鲁国开国国君的父亲,孔子把他视为道德典范。

回到宾馆吃过午饭,我租了另一辆三轮车,这次我要去的是城东数公里远的另一座陵墓——少昊墓。少昊是黄帝的后裔,四千五百多年以前统治着中国的北方地区。他的墓是一个青草覆盖的简陋土丘。墓前有一个很大的石塔,上面的石块像玻璃一样滑。见几个孩子在塔顶上欢呼着,庆祝他们的成功。我也想爬上去试试,但我费了吃奶的劲儿也没上去,最后只能放弃。

回到宾馆,正赶上晚饭时间,晚饭和前天晚上一样,是熏豆腐配上几样时令蔬菜。在宾馆门前的路上,有小店卖孔府家酒。我想当然地以为,圣人的家族一定会调制高贵精致的酒,因此毫不犹豫地买了一瓶。可是我错了。孔子家的人也许精于他们伟大先祖的“为人之道”,却对“酿酒之道”并不在行。喝了两小杯后,我毅然把瓶子塞上,扔进了宾馆的抽屉里。就让下一个倒霉的房客去品尝它吧。

孔子活着的时候不是什么名人,更不用说圣人了。把他推上圣人位置的,主要是两个人。他们都生活在曲阜的南边,一个叫荀子,一个叫孟子。荀子的故居和陵墓,在曲阜以南一百公里,这对我来说有点远。但孟子的老家邹城,离这里只有二十公里,而且曲阜每隔半小时就有一班车发往那里。我决定第二天就去邹城。

子思墓前的雕像

在西方,孟子的名字是“Mencius”。第一个翻译他名字的,是在中国的耶稣会士。比较无厘头的是,据说中国翻译界有一个笑话,一位中国学者翻译外国人的书,却不知道“Mencius”就是孟子,结果译成了“门修斯”。

汽车掠过乡村,田野还荒着,在等待天气变暖。路上我们经过一个森林覆盖的小山坡,孟子的母亲及许多后人葬在这里。他本人的墓要更远一些,在这个小山坡以东十公里处。

在有关孟子的故事中,他的母亲不可不提。她十分关心儿子的教育问题(这种教育既包含学问也包含道德),为了找到一个适合孟子学习的环境,她三次搬家,最后找到的地方就是邹城。孟母当年选定的地方,现在仍然找得到,那里建了一座奉祀她儿子的大庙。它完全是孔庙的翻版,也是牌坊、拱廊、院子、神殿,等等,只是规模小些。因此,虽然没有英语导游或旅游手册,我也不会迷路。这里很好,没有任何旅游巴士,我实实在在地成了一个孤独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