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痴迷于京剧的旗人(第4/7页)

我和我大哥的孩子一直生活在一起,我记得小时候我拉胡琴他们唱,戏瘾特大,特别好。1958年的时候,我大哥的三儿子关鸿基,这是从男的排行,就考入北京戏校。这实际上是我出的点子,我说考戏校吧,戏校还可以管吃管住。这么他一考还考上了。鸿基的弟弟关鸿钧,是1959年考入戏校。关鸿基开始学老生,后来就学武生。关鸿钧小时候唱老生唱得相当好,因为嗓子倒仓,就也改学武生了。

定:您哥哥特别愿意让他们俩学戏么?

关:也不是很情愿的。可是当时我大嫂是家庭妇女,就靠我大哥这工资,我父亲在大陆银行退休金也不多,40来块钱,工资不够啊。当时家里也比较困难,咱们出去一个是一个,减轻家里负担。

我这两个侄子到北京戏校之后,跟内行人接触更多了,我们就是请教啊,一块玩啊。在1967年、1968年之前,几乎每星期天,我们家都是非常热闹,我的大哥、二哥、四哥都过来,我侄子他们一些同学也经常来,包括一些著名的演员,都到我们家来过,像马连良的小徒弟张克让,《沙家浜》沙奶奶的主演万一英,还有鸿基的爱人、我的侄媳妇王玉珍,现在是北京京剧院院长。我都给他们伴奏。你拉我唱,你唱我拉,不但唱,而且拉。就是清茶一杯,从早晨唱到12点,一唱就是一上午。中午就是炸酱面,打卤面,就吃这个,家庭气氛特别的融洽。到春节了,给我父亲母亲他们拜年来,这一上午你看吧,整个平孚里的街坊什么的都过来听戏,非常热闹。

后来王玉珍哪,鸿基他们,都成角儿了。鸿基是大武生,长靠武生。鸿钧是短打武生,翻跟斗翻得特别好。鸿钧在戏校毕业之后分到北京,在《沙家浜》剧组,后来在《杜鹃山》剧组,《沙家浜》最后一个跳城墙的就是他。粉碎“四人帮”之后,中国京剧院和北京京剧院联合上演《闯王旗》,李和曾的闯王,袁世海的郝摇旗,郝摇旗的马童就是关鸿钧。鸿基是1988年2月27日去世的,癌症,41岁。鸿钧是1984年认识了一个美国女子,后来结了婚,他现在还在美国,是百老汇一个演出公司的副导演。

3.解放后的家庭和生活

(1)父亲和大哥

关:解放以后我父亲还一直在大陆银行,因为他是工友出身,“三反”“五反”批判不法资本家,我父亲也是个工会积极分子。后来没多久我父亲就退休了,50年代初退休的。退休之后做街道工作,当时我们家从前府胡同搬到西皮市乙16号,不是买的,是租的。以前住前府胡同也是租的,比较小,就只有西屋,还有北屋,不算四合院,到西皮市就比较大了,比以前大有改善了。父亲、母亲、我、大哥、二哥、四哥,都住到一个小四合院里头。我父亲母亲住到东屋,我大哥大嫂还有孩子们住在西屋,我二哥二嫂他们住在北屋的厢房,还是够挤的。我四哥后来就住校了。

50年代初我父亲在街道工作,街道工作非常出色,当选为西单区人大代表,那时候不叫西城区。当了一段代表之后基本上就赋闲在家,帮助我大哥、二哥料理家务。

我从小基本上是吃窝头咸菜喝红豇豆粥长大的。50年代后期,特别是困难时期,自然灾害时期,家里子女多,挣得也少。我父亲和部队联系,把部队里头那些个脏的棉衣棉裤,拿到家里头,和我大嫂一块儿洗刷。那时候夏天,我们平孚里就一个自来水管子,从那地儿拿桶把水打回家来,大太阳底下拿大刷子刷,靠那个挣点钱。我大嫂就因为劳累过度,得乳腺癌了。

当时管家的应该说是我大哥,他挣得多。我父亲管我大哥叫大爷,有事就说跟大爷说,我大哥挺说了算的。大嫂、二嫂操持家务,我母亲是协助她们。我大哥后来从银行下放到街道,后来到天津盐场,认识一个女子,当时我大嫂刚去世不久,家里孩子都反对,生给掰开了,这女的后来就走了,我大哥后来就一个人,跟我父亲跟我母亲始终在一块儿。1958年左右西皮市拆迁,我们就分家了。我父母跟大哥过,搬到司法胡同后身,平孚里,搬到这儿。我二哥搬到甘雨胡同,我爸爸有时也住到二哥家里帮忙。我爸爸不厉害,但是我爸爸急脾气。他性格刚烈,乐于助人,大陆银行的工友都觉得我父亲仗义。我父亲说“宁失江山,不失约会”,做人要屈己从人,什么事不要太咬尖儿,要谦让。热心肠子。

(2)母亲

关:我母亲是个家庭妇女,没读过书。我对母亲印象是一个非常慈祥的、特别吃苦耐劳的、非常善良的一个妇女。

定:人都说满族的婆婆特别厉害?

关:不,我母亲可不厉害,是非常善良的一个人。我母亲当年住到营房的时候,就是我大哥、二哥还比较小的时候,西方天主教的教会啊,在阜成门附近设的有粥厂。我们家里穷,就每天到那儿打粥去,喝粥。从那儿开始我母亲就信教了,主要是舍粥的缘故。后来我大哥、二哥、四哥陆续也都进堂,信天主教,解放初之后我们家搬到前门附近,就老上东交民巷的一个教堂。注115当时宣武门的是南堂,东交民巷的是东堂,西直门那儿是北堂,府右街附近也有个教堂。我们家进堂基本上就上东交民巷。我母亲很虔诚,做礼拜啊,做弥撒啊,在长辈影响下我们也接受这些教育,我大哥、二哥、四哥也到天主教堂,参加个乐队演唱、合唱什么的,唱《圣经》啊。我嫂子她们基本也信教。我七八岁的时候,也跟她们进堂,后来加入少先队了,就不信教了。注116我父亲反而不信教,也不进堂。我母亲脾气那么好,就跟这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