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痴迷于京剧的旗人(第6/7页)

我母亲特别喜欢养鸽子,喜欢养鸡。我们家搬到西皮市乙16号以后,一个四合院嘛,家里就养了几十只鸽子。一到“五一”“十一”,天安门不是放鸽子么,它刚一放起来,我把我们家的鸽子就给轰上天了,这鸽子不就随群了么,它在天上转呢,我在这底下一叫食,“得儿得儿”,那鸽子就跟我们那群一块儿呀,“哗”一下就落下来了,再往给鸽子搭的窝赶,一个铁笼子似的,有个门,往里一赶,“咔”一抓,先给翅膀缝上线,省得再飞呀,特别有意思。

定:你们家养多少只鸽子呀?

关:最多的时候有四五十只。

定:多少只是你们自己的,多少只是裹来的?

关:裹来的也就是十来只。那时候主要是我母亲和我大侄子关鸿昌他们俩养鸽子,我也跟他们一块儿。

定:您嫂子唱戏么?

关:不唱,女的基本不唱。我大嫂是典型的家庭妇女。二嫂比我大嫂长得更清秀一些,更聪明一些,做手工刺绣特别好,她也不会唱,但都喜欢。我四嫂是做银行工作的,也不会唱。关鸿基考上戏校的第二年,1959年7月9日,我大嫂癌症去世。关鸿基上边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叫关书颖,1986年癌症去世,44岁。我大嫂、我大嫂的母亲,我大嫂的一些妹妹、姐姐,在台湾的,包括我大嫂的亲妹妹,嫁给我二哥的,我二嫂,都是癌症,遗传基因。

(4)我自己

关:我小学在哪儿呢?在哈德门,崇文门门脸儿,原来叫德新小学,现在改成南城根小学了。中学我一直在26中,就是原来的汇文中学,崇文门附近。我是初中三年,学习成绩优秀,然后保送高中。高中三年,就是一门化学4分,其他都是5分。就差这一门,金质奖章获得者就保送大学了,那时候脑子好使。

报考大学的时候,招生简章上有中央民族学院,开设满文专业,我一想这个专业比较冷门,我也是满族,就报这个。

我考入中央民族学院满文班以后,学满文,回家之后我说爸,您会满语吗?他说我会点儿,我说您怎么会啊,他说我是从清朝那边过来的呀。光绪十五年(1889年)生人您想。我说您说说,走怎么说?“yabu”,哎,yabumbi的命令式就是yabu。起立,“ili”,又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然后我跟他一对,都是对的,嗬,我说可以呀。他已经70多岁了,这些他还都会说。

定:看来这满语您还有家传了。

关:这说明在清末的时候他们还说一点满语,不是一点没有。他属于下层贫苦旗人,他还会说呢。

我父亲非常支持我上学,我学满语他高兴。他一个月才开41块钱,每月给我拿出8块钱来。我真喜欢这个专业,我从一上学就喜欢,所以虽然我爱玩,但我对学习挺上心的。当时思想也比较单纯,觉得学不好对不起党的培养。

毕业分到沈阳以后,因为“文化大革命”期间,文史部门清理阶级队伍,我们是所谓“十七年修正主义路线培养的修正主义苗子”,不让我搞专业了,就把我分配到中学,我当了十年中学老师。到沈阳之前我自己拿木头钉了一个小木箱,把我学的讲义、笔记什么的全都弄好带到沈阳,也不是说我有先见之明,我总觉得我这专业不能白学,将来肯定有用。到学校他们让我教语文、数学、历史什么的我全都不干,为什么呢,一教上那个,再当个班主任,工作太多。我爱好体育呀,我在大学就是院排球队队长,学生会体育部部长,当时又缺体育老师,我说我干这个,一锻炼身体,二我有时间,晚上看看书,看看笔记。毕业这十年虽然耽误了我没搞专业,但因为一开始我就特别热爱这个专业,平常我还看一看,所以1978年归队之后很快就上来了。

定:可是您对京戏的兴趣始终比对满语还更浓是吧?

关:对。从小爱好呀。

[2015年6月7日,关嘉禄先生再次翻阅了这篇口述之后,从沈阳来电话,提出一些修改建议,并做了如下补充]

(5)我夫人

关:我夫人叫杨曼丽,1944年10月9日出生的,比我小一岁。她是汉族。就是因为京剧这个纽带,千里姻缘一线牵,把我们牵到了一起,说起来非常有意思。

1965年8月我到广西参加“四清”,当时分配到三江侗族自治县林溪镇工作队。当年11月份,广西京剧团也到林溪镇,叫“跟班四清”一个月,一边参加工作队的工作,同时为乡亲们演出。杨曼丽当时是京剧团的演员,她从镇下边的平地棉村调到镇里,我当时就在镇上,还是我帮她背着行李,安顿到镇上的邮电所的,我们就这样相识了,有好多接触的机会,我们在一起就谈京剧,特别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