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桓温对前燕的北伐(第2/6页)
到西晋末战乱时期,青州刺史苟晞和控制朝廷的东海王司马越交恶,遂进军占领汴河边的仓垣城,掐断了东南方到京师的漕运干线,使洛阳陷入饥荒,最终迫使司马越带主力禁军离开洛阳,到豫州地区就食。[4]此举也说明在西晋一朝,泗水—汴水航道始终是东南江、淮流域粮赋进入洛阳的最重要通道。
另一条沟通黄淮的通道,即从彭城继续溯泗水而上,王鑫义先生称之为“泗黄漕路”,王鑫义先生所举关于这条航道的最早记载,是东晋永和十二年(356年),荀羡北伐前燕,“自光水引汶通渠,至于东阿以征之”[5]。但这条航道在东晋之前,特别是在西晋统一时代是否存在?通过《水经注》等文献可以发现,在泗水上游的高平郡(国)湖陆县,一条“荷水”(又称南济水)向西沟通泗水与济水。溯济水向西,可以驶入汴水上游,再从石门水口进入黄河。这是因为济水和汴水在上游同源,都出自黄河的石门水口。[6]
史念海先生认为:“菏水本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水道,也就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在商鲁之间所掘的沟。”[7]这条经由荷水—济水进入黄河的航道虽如此古老,但在汉魏文献中极少有记载。其原因可能是:以汴水为骨干的航运格局,是以洛阳为中心的统一时代的产物。当时东南去往洛阳的漕船都自彭城进入汴水航道,这比经荷水航道便捷;而冀、青、兖州的粮赋则溯黄河干流运往洛阳,导致荷水—济水航道利用价值降低。当然,在统一时代,荷水—济水航道也并非全无利用价值。因为汶水亦注入济水,兖州的中心区(即泗水上游、汶水流域诸郡县)使用这条航道进入洛阳较为便捷。西晋末青州刺史苟晞被起事武装击败后,“单骑奔高平,收邸阁,募得数千人”[8],高平邸阁(粮仓)储存的粮食,当从荷水—济水送入洛阳最为方便。如果运船顺泗水到彭城,再经汴水送往洛阳,就比较迂远了。
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在荷水汇入济水之处,继续向下游行驶,过巨野泽到达东阿一带时,济水与黄河干流之间距离很近。369年桓温伐前燕至济水,就是从这里的四渎口进入黄河的。那么在此前的汉晋承平时代,这段黄河与济水间是否有航道沟通?史书都没有明确记载。《水经注·河水》则云:
河水又东北流,迳四渎津,津西侧岸临河,有四渎祠,东对四渎口。河水东分济,亦曰泲水,受河也……东北流,迳九里,与清水合,故济渎也。
自河入济,自济入淮,自淮达江,水径周通,故有四渎之名也。[9]
此处的清水即济水北段。因为济水在流出巨野泽之后,经过沉淀作用,水流已经较为澄清。到四渎口一带再次与黄河水合流之后,清浊对比格外明显,故被称为清水。四渎口这段沟通河、济的河道,又被称为“孟津河”(与黄河的盟津段重名,但非一地),《水经注·河水》称其“迳九里”,即九里长,《济水》卷则称有十里长,[10]两说基本近似。“四渎祠”则因为这里能够辗转沟通江、淮、济、河而得名,从祠的存在来看,这条航道应在桓温、荀羡之前已经有了。因为郦道元生活的520年代和桓温北伐相距一百五十年左右,如果从桓温时才初次开通四渎口,则未必能在百余年的时间内形成民俗特征的“四渎祠”崇拜。另外,从两汉至西晋的数百年承平岁月,济水和黄河都是重要航道,两水在四渎口相沟通的渠道仅九里长,[11]这种工程在汉魏晋和平年代完全可以完成。
第二节 晋军北伐中的黄—淮航道
352—354年,戴施利用汴水进入洛阳和河北
自从中原刘石起兵、晋朝迁播江南之后,洛阳不再是都城和漕运中心,河南淮北地区成为南北方拉锯争夺的战场。320年代,石氏后赵逐渐占领淮河以北。到350年代,石赵王朝因内乱崩溃,黄河以南的驻军将领纷纷投降东晋。晋军乘机北上,在从淮河向黄河推进的过程中,需借助沟通黄淮间的航道进行运输。
永和八年(352年),晋豫州刺史谢尚的部属戴施进驻汴水沿线重镇仓垣。此年夏秋,邺城中的冉闵之子冉智受到羯胡、慕容鲜卑的联合攻击,被迫向东晋求援,戴施所部遂从仓垣进至黄河,并在河北的枋头登陆进入邺城。八月,戴施部在慕容鲜卑攻击之下撤出邺城,但带出了传国玉玺。史书对戴施所部的记载过于简单,但通过其352年的行程可推测,这支部队最初是从彭城沿汴水推进至仓垣,又以舟师入黄河,登陆河北。这说明当时的汴水航道全线都可通航。永和八年冬,掌握东晋朝政的殷浩再次宣称北伐,“遣河南太守戴施据石门,荥阳太守刘遂戍仓垣”[12],也是要优先控制从仓垣到石门水口之间的汴水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