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界大革命(第15/16页)

但是,世界的确已经因此改观。也许改变的方向,不完全如列宁以及那些深受十月革命精神感召者所期望的一般。离开西半球,世上几乎找不出几个国家,不曾经过某种程度的革命、内战、抗敌活动,或从外国占领下光复,或从殖民帝国手下挣脱出来。而各帝国主义国家见到大势已去,为防后患,也纷纷主动退出各自的殖民地。(至于欧洲地区,唯一不曾经历这些动乱的国家只有英国、瑞典、瑞士而已,或许冰岛也可以包括在内。)甚至在西半球地区,除了被当地挂上“革命”头衔的政府急剧更迭之外,几次大的社会革命(包括墨西哥、玻利维亚、古巴等国的革命及后续发生的其他革命),完全改变了拉丁美洲的面貌。

如今,真正以共产主义之名进行的革命已寥寥无几。不过只要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人依然由共产党领导,那么说共产主义已经完结就还为时尚早。然而,世界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旧制度、旧社会了:就好像法国一旦经历了大革命及拿破仑时代,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一般。同理,各处的前殖民地也证明,想要重返被外人殖民以前的生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对现在已经放弃共产主义的前共产党国家来说,他们的现在,以及他们的可以想见的未来,也必将永远带着当年取代了真正革命精神的反革命特别印记。我们绝不可能设想苏联时代不曾发生,将它从俄罗斯或世界的历史里一笔抹杀。圣彼得堡,再也不可能恢复1914年以前的面貌了。

除了深远的直接影响之外,1917年以后发生的世界动荡,还带来许多影响同样重大的间接后果。俄国革命之后,世界开始了一系列殖民地独立的运动。在政治上,一方面有残酷的反革命势力出现(其形式包括法西斯主义及其他类似的形式,参见第四章),另一方面,也为欧洲国家社会民主党派带来参政机会。或许多数人都已忘记,其实1917年以前,所有的工人党及社会革命党派(除了近乎边缘地带的大洋洲地区以外),都情愿长期留在反对党的地位,一直等待社会主义全面胜利那一刻的到来。第一批(非太平洋区)社会民主党政府,或联合性的政府,成立于1917—1919年间(计有瑞典、德国、奥地利、比利时)。几年之内,又有英国、丹麦、挪威等国相继成立类似政府。我们也许太健忘了,其实这些社会民主党派的立场之所以温和,一多半是因为布尔什维克党人太过激进,另一方面,也因为原有的政治体系急于收编它们。

简单地说,1914—1991年这77年的“短20世纪”,少不了俄国革命及它带来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同时,苏联还成了自由资本主义的救星:资本主义因有苏联帮助,方才打败希特勒德国,赢得第二次世界大战。更因为共产主义制度的存在,刺激资本主义对自己进行了重大的改革。最矛盾的是,世界经济大恐慌的年代,苏联竟然完全免疫。这种现象,促使西方社会放弃了对传统派自由市场正宗学说的信仰。我们在下一章将对此一探究竟。

[1] 当时俄国历法仍用西洋旧历(Julian),而西方其他基督教国家则已改用格里高利新历(Gregorian)。前者比后者慢了13天。所以一般所说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按新历其实发生在当年3月;当年的“十月革命”,则发生在新历11月7日。十月革命爆发,彻底改革了俄国历法,也对俄国传统拼字法进行了改革。革命对社会影响之深,由此可见。我们都知道,即便如历法之类如此小的改变,往往也得靠社会政治的大震动才能达成。法国大革命最深远的影响就是造成公制计量单位的推行。

[2] 1917年,德国的一个重要党派,独立社会民主党(Independent Social Democratic Party,USPD)因反战立场,与主战的多数社会党(SPD)正式分裂。

[3] 二月革命付出的人命代价虽比十月革命略高,死亡人数却并不算多,累计有53名军官,602名士兵,73名警察,以及587名平民(W.H.Chamberlin,1965,vol.l,p.85)。

[4] 这一类的“会议”,应起源于俄国各地村庄社区的自治经验,1905年革命时,在工厂工人中纷纷兴起,成为一种政治组织。直选代表组成的会议形式,对于世界各地工人组织来说,并不陌生,也很合乎他们固有的民主意识,“苏维埃”一词在国际上极受欢迎,有时意译成当地语言(会议),有时则按俄文音译。

[5] 我告诉他们:“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爱拿什么就拿什么,我们一定支持你们。可是别荒废了厂里的生产,好好维护它。要知道生产还是有用的。把有用的事情都接下来做,你会犯错误,可是从错误当中,你就学会了。”(见列宁:《人民委员会活动报告》,1918年1月11日及24日。Lenin,1970,p.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