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应许之地通往美国世纪的大门(第6/15页)

对于“法官私刑”的辩护难以让人信服,但滥用私刑的暴徒们总在为自己寻找借口,往往会伪称受害者是黑人强奸犯。1899年佐治亚州发生的正是这样一起事件,非裔美国劳工萨姆·侯赛(Sam Hose)因为被控告强奸其雇主的妻子,在大约2000名白人目击者面前被折磨、肢解并且活活烧死。侯赛案只是艾达·韦尔斯在《佐治亚州私刑法》(1899年)中着重描述的诸多案件之一。她指出侯赛之死“让美国在过去十年里被活活烧死的人数增加到了七人”,并且为读者详细记述了“当时那令人作呕的景象”,白人围观者甚至拿走受害者的骨头作为“纪念品”。[9]

就在几年前,1893年,韦尔斯和其他许多非裔美国人拥护者、活动家一起探讨并且发表了《为什么哥伦比亚世界博览会(芝加哥世博会)中没有美国有色人种》[The Reason Why the Colored American Is Not in the World's Columbian Exposition (Chicago World's Fair)]。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在为之撰写的序言里强调道,“据说如今黑人都特别嗜好犯下的罪行,却是他们迄今为止很少被起诉或认定的罪行”。道格拉斯回忆道,尽管非裔美国男性往往会被控告“小偷小摸”,却从来没有“被控告犯下强奸白人女性这种凶恶的重罪”。“如果我们相信他的控告者所言非虚,”道格拉斯评论道,“那黑人可真是有了新变化。”但道格拉斯深知,真正变的不是黑人的行为,而是白人的行为,而这种改变背后的原因正是白人对于南方黑人政治优势的“伪称的、无根据的恐惧”。

图38 《约翰·黑特的尸体》。约翰·斯特于1884年2月在亚利桑那州的汤姆斯通遭到私刑处死。照片拍摄者为诺厄·汉密尔顿·罗斯。在一些西部“廉价纸面小说”以及后来的电影刻画中,汤姆斯通成为“荒蛮的西部”的缩影。不过,私刑在这些边陲小镇上并不算常见,而是在那些前邦联州里更为常见,并且往往是出于种族歧视而犯下的罪行。尽管如此,不管是为了维持种族秩序还是其他方面的秩序,许多私刑背后的原因都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约翰·黑特被法庭定罪成谋杀犯,判处终身囚禁于尤马监狱,这个判决在一些人看来显然太过宽厚仁慈,让他们无法接受。《纽约时报》报道说,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布告(图中看不到),声称“约翰·黑特因被证明于1884年2月22日(华盛顿诞辰日)上午8点20分协从参与了比斯比大屠杀,而被科奇斯的公民绞死在这根电线杆上,以促进亚利桑那州的发展”[10]。从这张引出华盛顿并且提出私刑可以“促进亚利桑那州的发展”的布告中可以窥见这起事件背后的荒诞心态,这种心态将“国父”和维持国家边疆稳定的观点相联系。然而,与美国19世纪晚期和20世纪发生的其他许多异常残忍的非法谋杀相比,黑特遭受的是比较直截了当的私刑——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由美国国会图书馆印刷品与照片部友情提供(LC-USZ62-109782)。

对艾达·韦尔斯来说,理解白人在私刑背后的心态并没有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戳穿其中至少一部分的谎言。她特别攻击了道格拉斯也指出过的那些为滥用私刑而编造的谎言。在《南方恐怖》(Southern Horrors,1892年)中,她控告南方“躲在捍卫女性名誉这道似是而非的屏障背后”,而这道屏障“在这片‘自由之地’上保护着私刑法律,关上了媒体和教士的心扉,扼杀了他们的良知,歪曲了他们的判断,堵住了他们的嘴巴”[11]。在《佐治亚州的私刑法及其原因》中,韦尔斯用图表和实际数字呈现了私刑的可怕性质,并且配以令人不安的描述文字和图像,有力证明了这种野蛮行为正在不断蔓延开来,愈演愈烈。韦尔斯提醒读者,虽然那些滥用私刑的暴徒一直在拿强奸罪作为私刑借口,事实上就连女性和儿童都会被指控强奸。

1862年艾达·韦尔斯出生时,奴隶制已经趋于消亡,但其影响却给韦尔斯的一生都蒙上了阴影,也在很大程度上给她的国家罩上了一层阴影。她和其他人所描述的那种“南方恐怖”也在全国范围内造成影响,引发了强烈的反感。但遗憾的是,这种方案并没有带来多少果断的行动。1931年韦尔斯去世时,种族隔离仍然盘踞在南方,而种族和经济不平等则侵蚀着整个国家。著名诗人约翰·格林利夫·惠蒂埃在1891年写给默里·福布斯的信里讲道,自己“很欣慰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奴隶制的灭亡”,但对于“有色公民的权利遭到否定”也感到很沮丧。“是否会有一天,”他问道,“登山宝训(Sermon on the Mount)和独立宣言会切实影响我们引以为豪的文明和基督教呢?”[12]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而在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这个问题也在许多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