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跨过海峡(第2/6页)

摩根•威廉斯进来时,身上穿着一套进城时穿的好衣服。他一副威尔士人的长相,看上去有些好斗;他显然听到了消息。他站在凯特旁边,低头愣愣地看着,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最后他终于说,“瞧见了!”他握紧一只拳头,朝空中挥舞了三次。“这个!”他说, “他会尝尝这个。沃尔特。他会尝尝这个。我会让他尝尝的。”

“得了,站开点儿,”凯特说,“你不想让托马斯的血沾到你的礼服上吧?”

当然不想。他退开几步。“我才不在乎呢,可瞧瞧你吧,小子。公平交手起来,你可以把那畜牲打残的。”

“从来都没有什么公平交手,”凯特说,“他是从背后偷袭你的,对吧,托马斯?手里还拿着东西。”

“看样子,好像是玻璃瓶,”摩根•威廉斯说,“是瓶子吗?”

他摇了摇头。鼻子又流血了。

“别摇头,弟弟,”凯特说。她手上到处是血;她把血擦在自己身上。她的围裙真是一塌糊涂;他还不如早点把头靠上去好了。

“我想,你大概没看到吧?”摩根说,“他手里到底拿着什么?”

“从背后偷袭就有这个好处,”凯特说,“就算是上法庭,你也输定了。听着,摩根,要我跟你说说我父亲吗?他会顺手捞起任何东西。有时候就是瓶子,真的。我见过他那样对我母亲。就连我们的小贝特也不能幸免,我见过他打她的头。还有过我看不到他下手的时候,那就更可怕,因为被打翻在地的就会是我了。”

“我真纳闷我老婆的娘家是怎么回事,”摩根•威廉斯说。

但实际上,这话摩根也只是说说而已;有些男人喜欢习惯性地抽鼻子,有些女人三天两头地闹头痛,而摩根则常常这样纳闷。孩子没有听他说话;他心里想,我妈死得那么早,如果我爸曾经那么对待她,没准就是他把她害死了?不会,否则他肯定会被抓起来;帕特尼虽然无法无天,但杀了人不会让你逍遥法外。对他来说,凯特就是妈妈: 为他哭泣,轻抚他的后颈。

他闭上眼睛,好让左眼与右眼保持一致;他试着睁开双眼。“凯特,”他说,“我这只眼睛还在,对吧?因为它一点儿都看不见。”还在,还在,还在,她回答,而摩根•威廉斯则在继续刨根问底;撞在一个又硬又重的尖东西上,但可能不是一只破瓶子,否则,在沃尔特划伤他的眉头、想把他变成瞎子之前,托马斯就会看到那锯齿状的边缘。他听到摩根兀自推理着,很想说说那只靴子,那个结,缝线上的那个结,但是动起嘴来似乎得不偿失。他基本上同意了摩根的结论;他想耸耸肩,但刚刚一试,就痛得钻心,他觉得全身像散了架似的,不禁怀疑自己的脖子是不是断了。

“话说回来,”凯特说,“汤姆,你是干什么惹恼他了?如果完全无缘无故的话,他通常只是天黑之后才发作的。”

“是呀,”摩根•威廉斯附和道,“有什么原因吗?”

“昨天,我打架了。”

“你昨天打架了?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跟谁打架了?”

“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及打架的原因,都被忘到了脑后;不过随着这种忘却,感觉就像从颅骨里取出了一小片尖利的碎骨头。他摸了摸头皮,很小心翼翼。是瓶子吗?有可能。

“哦,”凯特说,“他们总是在打架。那些小子。就在河边。”

“那么,让我相信我也有这种权利,”摩根说。“昨天他回到家里,衣服撕破了,指关节擦破了皮,于是老头子问,怎么啦?打架了?他等了一天,然后拿瓶子砸了他。接着又把他打倒在院子里,对着他乱踢,再随手操起一块木板,朝他全身上下一阵痛打……”

“他是这么干的?”

“整个教区都传遍了!他们在码头上排成长队来告诉我,船缆还没有系好,他们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摩根•威廉斯,你听着,你岳父打了托马斯,他奄奄一息地爬到了他姐姐家里,他们把神父叫了过来……你叫神父了吗?”

“哦,你们威廉斯家的人!”凯特说。“你以为你们在这一带有多么了不起。别人排成长队来告诉你。可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可这是真的!”摩根喊了起来。“差不多都是真的!行了吧?只是关于神父那一点除外。他也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