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跨过海峡(第3/6页)

“如果你好好研究一下尸体跟我弟弟之间的区别,”凯特说,“你一准就能当上治安官了。”

“如果我是治安官,我就会把你父亲铐起来。罚他的款?你怎么罚都不为过。可如果你罚一个人的款,而他只会找上一个随便碰到的无辜者,去抢劫或诈骗出那笔钱来,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呻吟出声: 尽量不显出有打断他的意思。

“好了,好了,好了,”凯特低声安慰道。

“要我说,那些治安官也已经烦透了,”摩根说。“他如果不是在酗酒,就是在危害普通百姓,如果不是在抢劫百姓,就是在攻击治安人员,如果不是有了醉意,就是已经烂醉如泥,所以,如果他将来没有不得好死,那这个世上就没有正义可言了。”

“讲够了吗?”凯特说。然后又转身看着他。“汤姆,你现在最好呆在我们这儿。摩根•威廉斯,你看怎么样?等他的伤好后,他还能干些重活。他能帮你算算账,他会做加法和……还有一种叫什么来着?得了,别笑话我,摊上那样一位父亲,你以为我有多少闲工夫学算术呀?如果说我能写自己的名字,那也是因为汤姆教的我。”

“他不会,”他说,“愿意的。”他只能勉强这样说话: 用短促、简单、直白的句子。

“愿意?他该觉得丢人,”摩根说。

凯特说,“上帝创造我爸的时候,忘了‘丢人’一说。”

他说,“因为,只隔一英里。他很容易。”

“来找你?让他来好了。”摩根又挥了挥拳头——威尔士人那种神经质的小拳头。

* * *

等凯特帮他清理干净,而摩根•威廉斯也停止吹牛和重现他遭打的情景之后,他躺了一两个小时,好恢复一下体力。其间,沃尔特带着他的几个朋友曾来到门外,又叫嚷又踢门地闹了一通,不过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时,显得隐隐约约,他以为可能是自己在做梦。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呆在帕特尼。一方面是因为他渐渐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了前天以及早先那一架,他觉得什么地方好像有过一把刀;不管是捅在谁的身上,都不会是他,这么说,是他捅在别人身上了?他脑海里的那一幕很模糊。唯一清楚的是他对沃尔特的看法: 我已经受够了这些。如果他再揍我,我就要杀了他,如果我杀了他,他们就会绞死我,而如果他们要绞死我,那么我需要一个更好的理由。

楼下,他们的声音时高时低。有些字眼他听不清。摩根说他已经烧了他的那些船。凯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先前的提议,让他在这儿当服务员,打打下手,干干杂活;因为,摩根正在说,“沃尔特会不停地跑到这儿,对吧?口里嚷着‘汤姆在哪儿,叫他回家,是谁付钱给那该死的神父来教他读书写字的,是我,而你他妈的现在却来捞好处,你这狗娘养的。’”

他下了楼。摩根高兴地说,“看起来,你还不错。”

真正的原因在于摩根•威廉斯——而他并没有因此不喜欢他——真正的原因,他脑子里一心想着的是,摩根说总有一天他会揍他岳父一顿。可事实上,他却害怕沃尔特,就像帕特尼——还有莫特莱克和温布尔登——的许多人一样。

他说,“所以我得走了。”

凯特说,“今晚你一定得留下来。你知道,第二天是最糟糕的。”

“我走了之后,他会找谁出气呢?”

“我们管不了,”凯特说。“感谢上帝,贝特出嫁了,算是解脱了。”

摩根•威廉斯说,“不瞒你说,如果沃尔特是我父亲,我就会离家出走。”他顿了顿。“我们刚好筹了一点现钱。”

大家一时无言。

“我会还你们的。”

摩根嘘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说,“你会怎么还呢,汤姆?”

他不知道。呼吸有些困难,可不是太要紧,只是因为鼻子里的血凝固了。鼻子好像没有破;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凯特说,哦,小心点儿,我这可是一条干净围裙。她露出一丝苦笑。她不想让他走,可她不会跟摩根•威廉斯拧着干,对吧?在帕特尼,还有温布尔登,威廉斯家都算是有头有脸。摩根宠着她;总是说,她手下有那些姑娘可以干烘焙呀、酿酒呀之类的活儿,她自己干吗不像一位贵妇人那样,坐在楼上做做针线活?而当他穿着漂亮衣服去伦敦谈几桩生意时,她可以祈祷他马到成功。她可以穿着好看的裙子,在酒馆里一天巡视两次,处理一些小问题——这就是他的理想。尽管他看得出来她干活像自小以来那么卖力,可他同样看得出来她好像很喜欢这样,喜欢摩根要她坐下来,当一位贵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