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2.“唉!为了爱情我能做些什么?”(第2/32页)

他观察着亨利的面孔。他对任何涉及面子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你总是给人这样的忠告吗?”

他微微一笑。“不是。”

“你并不完全确定我是否应该以基督徒的温顺之心来统治国家?”

“是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加迪纳。”

“正因如此,陛下更应该考虑我的建议。”

他心里想,你欠我的,史蒂芬。这些账到头来要一笔一笔地算。

在自己的家里,他接待了议员以及法学院和城里同业公会的先生们;接待了下院议长托马斯•奥德利,还有他的被保护人理查德•里奇,那是个金发的年轻人,像画中的天使一般英俊,思想活跃而敏捷,不受教规的约束;接待了劳兰德•李,他是个身体健壮、性情耿直的神父,你出去找上一整天,也难以找到一个这么不像神父的人。近几个月来,他在城里的朋友由于疾病和非正常死亡而变得越来越少。他认识多年的托马斯•索默尔因为散发英文福音而被关进塔里,刚放出来就死了;索默尔喜欢华服快马,是性情中人,直到最后与大法官交手。约翰•皮蒂特已经释放回家,但落下一身的病,再也无法参与下院的事务。他去看过他;他如今足不出户。听到他艰难的呼吸让人很难受。1532年春,这一年里的第一波温暖的天气,并没有使他好受一些。他说,我觉得胸口好像有个铁环,而且他们在把它越套越紧。他说,托马斯,我死了之后,你能帮我照顾露丝[1]吗?

有时候,跟议员或安妮的教士们一起在花园里散步时,由于克兰默博士不在他的右侧,他感到怅然若失。他从一月起就离开了,作为国王的使节去见皇帝;在出使途中,他将拜访德国的一些学者,游说他们支持国王的离婚案。他曾对他说,“你不在的时候,万一国王又做梦了,我该怎么办?”

克兰默笑了。“上次是你自己对付的。我在那儿只是点个头而已。”

他看到了马林斯派克,它的爪子抓住一根黑色的树枝,身子悬在半空。他指着它说:“先生们,那是红衣主教的猫。”一看到这些客人,马林斯派克就沿着边墙一溜烟地跑开,尾巴晃了晃就消失了,藏进远处那个未知的天地。

在奥斯丁弗莱的下面的厨房里,小伙子们正在学习制作调味威化饼。这个过程要求眼力好、手稳和时间把握得当。有许多细节稍不小心就会出错。和好的面在黏稠度上要恰到好处,长柄烤盘里要有适量的油并充分加热。当你把盘子合拢时,它们两相接触会发出动物尖叫般的声音,一股蒸汽也随之升起。如果你心里一慌,释放了压力,就会弄得黏糊糊的,只能刮起来扔掉了。你得等到蒸汽消散之后,然后开始数数。如果你数错了一下,空气中就会弥漫着焦糊味。成败只在一秒之间。

当他在下院提交关于暂停向罗马缴纳首年圣职收入[2]的议案时,他建议把议院分成两方。这太不同寻常了,但是在惊讶和抱怨声中,议员们还是同意了: 赞成议案的在这一边,反对议案的在那一边。国王也在场;他观察着,他知道了谁在支持他谁在反对他,在审议结束时,他沉着脸,朝他的委员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一招在上院就行不通了。国王三次亲自到场,为自己进行辩护。古老的贵族们——比如埃克塞特这些本身也拥有王位继承权的骄傲的家族——都支持教皇和凯瑟琳,而且也不怕说出心里话: 或者说现在还不怕。不过他在找出自己的敌人,并尽可能地分裂他们。

厨工们做出第一张值得称道的威化饼后,瑟斯顿就让他们接着做出了一百张。这变成了驾轻就熟的活儿,手腕一抖,就将半成型的威化饼翻到长木勺的柄上,再将它掀到烘干架上,直到松脆。制作成功的威化饼——过了一段时间,它们都会是成功之作——被印上都铎家族的标记,然后一打一打地装进嵌有图案的漂亮盒子里,然后端上餐桌,每一张金黄色的薄脆圆饼都散发着玫瑰花露的芳香。他还送了一些给托马斯•博林。

作为准王后的父亲,威尔特郡伯爵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特殊的头衔,而且已经让人知道,他不反对被称为阁下。他跟伯爵、伯爵的儿子以及他们的朋友商量之后,便穿过白厅的那些房间,去见安妮。月复一月,她的架子越来越大,但在他经过时,她的下人还是对他鞠躬行礼。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在威斯敏斯特的办公室里,他的衣着决不逾越他的绅士身份,总是穿着宽松的兰姆斯特羊毛外套,布料柔软得像水流动一般,而且它们总是非常接近黑色的紫色和靛蓝色,看上去犹如夜色已经融进了衣服之中;黑色的天鹅绒帽子罩在他黑色的头发上,于是,唯一的亮点就是他转动的眼睛和那双结实丰满的手所做的手势了;除此之外,还有沃尔西的绿松石戒指闪烁出的火一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