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2.魔鬼的唾沫(第4/17页)

“但愿我也去打猎,”奥德利说。“天知道,我很想去冒冒这个险。”

爱丽丝从凳子上起身,示意要送她。圣女站了起来。她满面笑容。她那番关于烫伤的婴儿们的话已经使大主教畏缩,让他感到身上发冷,还让副检察长几乎要哭出来。她认为她要赢了;可是她在输,在输,一直都在输。爱丽丝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手臂上,可圣女却一把甩开。

来到外面后,理查德•里奇说,“我们该烧死她。”

克兰默说,“虽然我们可能不喜欢她说的什么已故的红衣主教在她面前出现,以及魔鬼在她的卧室里等那一套,可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人一直教她模仿在她之前的某些修女的说法,而罗马很乐意封那些修女为圣人。我不可能回过头去以宣传异端邪说之名判定她们有罪。同样,我也没有证据以异端邪说的罪名来审判她。”

“我的意思是,以叛国罪处以火刑。”

而女性的刑罚是: 由行刑人将男人半挂起来,进行阉割,然后慢慢掏出他的内脏。

他说,“没有公开的行动。她只是表达了一种意图。”

“意图发动造反,废黜国王,那不该算是叛国吗?话语可以被认定为叛国罪,有过先例的,你自己也知道。”

“如果它们逃过了克伦威尔的注意,”奥德利说,“我会感到诧异的。”

仿佛他们可以闻到魔鬼的唾沫;几个人几乎是你推我搡地来到了外面,这里的空气温和而潮湿: 有草叶的清香,有绿金色的、摇曳的光线。他可以看到,在将来的年代里,叛国罪将会呈现出新的、多种多样的形式。在此前最后一次制定叛国罪法案时,谁也无法通过纸质书本或议案来传播他们的话语,因为纸质书本在当时还想都不敢想。对那些已逝的人,那些在时间过得更为缓慢的时代效命于国王的人,他不禁有些嫉妒;如今,一些被收买或遭毒害的头脑的产物在一个月之内就可以传遍欧洲。

“我认为需要新的法律,”里奇说。

“我正在着手。”

“我认为对这个女人的拘禁太仁慈了。我们太心慈手软了。我们只是在陪着她玩儿。”

克兰默耷拉着肩膀走开了,他拖地的法袍将树叶带了起来。奥德利朝他转过身来,神态开朗而坚定,很想转变话题。“嗯,你说,公主很健康?”

没有裹着襁褓的公主被放在安妮脚旁的软垫上: 一个相貌丑陋、肤色发紫、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竖着一头浅发,总是三下两下地踢开衣服,好像要显示她最为不幸的特征。似乎有传闻说,安妮的孩子一出生就有牙齿,每只手上有六根指头,并且像猴子一样浑身长毛,于是,她父亲将她赤裸着抱给大使们看,她母亲也总是在展示她,好让谣言不攻自破。国王将她的公主府选在哈特菲尔德,安妮说,“依我看,如果撤掉西班牙人玛丽的府邸,让她成为我的女儿伊丽莎白公主府上的一员,也许可以节省些开销,而且维护正当的秩序。”

“那身份是……?”孩子安静了下来;他注意到,这只是因为她把一只拳头塞进了嘴里,正在啃着自己。

“身份是我女儿的仆人。她还能是什么?不可能装模作样地讲平等。玛丽是个私生女。”

短暂的宁静结束了;公主突然放声大哭,吵得死人都不得安宁。安妮的眼睛向旁边望去,整张脸上渐渐挂满怜爱的笑容,她朝女儿弯下身去,但女侍们马上急惶惶地围了过来;哭闹的小家伙被搂起来,包裹好,然后抱走,王后的视线眼巴巴地跟着她,目送着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前呼后拥地出去了。他轻轻地说,“我想她是饿了。”

* * *

周六晚上: 在奥斯丁弗莱设宴款待经常四处奔忙的史蒂芬•沃恩: 出席的还有威廉•巴茨、汉斯、克拉泽和瑞斯里。交谈用不同的语言进行,雷夫•赛德勒熟练流畅地翻译着,他的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 高雅的话题与低俗的话题,朝野权术与街谈巷议,茨温利的神学理论,克兰默的妻子。关于克兰默的妻子,在斯蒂尔亚德和城里已经无法阻止人们谈论;沃恩说,“难道亨利能够睁只眼闭只眼吗?”

“完全有这种可能。他是个度量特别大的国王。”

一天比一天大,赖奥斯利笑着说;巴茨医生说,他是一个必须经常活动的人,但近来他的腿又在困扰他,那处旧伤;可是想想看,一个在打猎场和比武场上不遗余力的人,到了国王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没有几道旧伤呢?你知道,他今年四十三了,克拉泽,根据你对命运星辰的解释,对一个占星图上气和火那么突出的人来说,我该为他的晚年感到高兴;顺便提一句,就婚姻宫位而言,我不是总在提醒他的月亮在白羊座(鲁莽而轻率的星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