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钻研学问无穷尽
王国维(1877—1927),字伯隅、静安,号观堂、永观,汉族,浙江海宁盐官镇人。清末秀才。我国近现代在文学、美学、史学、哲学、古文字、考古学等各方面成就卓著的学术巨子,国学大师。王国维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开风气者,中国史学史上将历史学与考古学相结合的开创者。时人誉为“中国近300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80年来学术的开创者”。梁启超赞其“不独为中国所有而为全世界所有之学人”。
人生如钟表之摆
王国维17岁时曾赴杭州应乡试,而名落孙山。其原因很明显,一是精力没有放在《四书》、《五经》上,而是放在史书和其他的杂书;二是重考据;三是“好谈时务,嗜古籍”;四是“始知世尚有所谓新学者,家贫不能以货供游学,居恒怏怏”——“新学”的影响和憧憬“游学”,从根本上动摇了他的功名思想,也使他自觉地放弃了对“时文”和“帖括”的研习;五是中日甲午战争,中国惨败,清政府被迫同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国人大惊,以康有为为代表的参加北京乡试的各省举子1300多人举行了著名的“公车上书”,请求维新变法。从此开始,觉醒了的读书人举办学堂,成立学会,创办刊物,自觉置身于图强的热潮之中,王国维也不例外,他不愿再呆坐在书斋中的板凳上了。其父王乃誉对此也很支持。其弟回忆说:“先君以康梁疏论示先兄,先兄于是弃帖括而不为。”其父的先进思想,又导致了王国维第二次即20岁时科举考试的失败。
当法国18世纪风行的自然主义由日本转道进入中国之后,一时间,学海波涛沸腾,而附和此种学说的人,并非出于知识,他们对自然主义的根本思想和最终目的茫然无知,只想借助其枝枝叶叶的话语,来装扮自己的政治主张,或是借助西洋学说的影响,对中国的政治学说、思想学说进行一番打扮改造。而对西方政治思想中大的方面,对其中的人生哲学、文化精神等等内容,却很少用精力。
而王国维并非其中一员,先后撰写了一批令人耳目一新的论著,翻译介绍了不少西方的哲学、美学、心理学等著作。他用西哲思想和观点分析中国传统文化,思考人生,比较中西文化差异,沉浸于此,如痴似醉。
当时留学欧美的中国人,学习的大都是“海军制造”、“法律”等,却没有学习哲学的。中国思想界无“能动”之力,也未能“受动”。这一情形使王国维陷于极大的痛苦之中,他强烈希望将西方的文化精神、哲学思想引入中国,却不愿意人们把西方的文化精神、哲学思想作为解救中华民族的有力武器。他的思想与他的人生,始终没有离开这个因历史而形成的悲观主义怪圈。
王国维用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去研究中国著名的古典小说《红楼梦》,1904年夏天写成《红楼梦评论》。在文中,王国维认为:人生如钟表之摆,在“苦痛”与“倦厌”之间往复。“倦厌”即是一种“苦痛”,去掉“苦痛”,便是“快乐”,而将苦痛转化为快乐的努力亦属一种苦痛。快乐之后,苦痛更深;文化愈进,知识越广,其欲望便会弥多,而对苦痛的感觉则更为敏锐。人生的欲望无法超越生活,生活的性质则是苦痛,所以欲与生活与苦痛三者合而为一了。人的一生就是欲、生活、苦痛的体现。
借评《红楼梦》,王国维指出:人生之追求之最终目的是为“解脱”。“解脱之道存于出世而不存于自杀。出世者,拒绝一切生活之欲者也。彼知生活之无所逃于苦痛,而求人于无生之域。”也正因为受到叔本华悲观主义思想的影响,王国维认为:金钏儿坠井,司棋触墙,尤三姐、潘又安自刎,柳湘莲、芳官入道出家,都并非真正的“解脱”;只有贾宝玉、惜春、紫鹃三人才得到正确的解脱。
王国维天性忧郁悲观,在《静安文集续编·自序》中,他说自己“体质羸弱,性复忧郁,人生之间题日往复于吾前。自是始决定从事于哲学”。叔本华思想中的悲观色彩和天才观与王国维忧郁的性格深深契合,王国维一向自视甚高,以天才自况。他认为一般人的快乐与痛苦,仅仅是生活中的快乐与痛苦;而天才由于能洞见痛苦之根源,因而要承受更为深切的孤独和痛苦。但哲学并不能慰藉他的内心,在《自序二》中,他说:“余疲于哲学有日矣。哲学上之说,大都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知其可信而不能爱,觉其可爱而不能信,此近二三年中最大之烦闷,而近日之嗜好所以渐由哲学而移于文学,而欲于其中求直接之慰藉者也。”但他又说:“余之性质,欲为哲学家则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为诗人则又苦感情寡而理情多。诗歌乎?哲学乎?他日以何者终吾身,所不敢知,抑在二者之间乎?”美学成为解脱人生痛苦之途径,但他智与情兼胜的内在冲突,难以使他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因此他悲叹人生如“辛苦钱塘江上水,日日西流,日日东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