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5/8页)

致庸也不得不站起:“谢成大掌柜。不过成大掌柜,致庸今日来,还有几句话想对老前辈讲!”一阵不耐烦的表情掠过成青崖的脸,但他想了想还是道:“乔东家还有话?就请讲吧。”但他不坐下,并且做出一种随时准备送客的架势,于是致庸和茂才也只好站着。

致庸仍旧笑着道:“成大掌柜,自打在恰克图见识贵号的分号,致庸心中一直都藏着一句话,想到广晋源票号对大掌柜说出来!成大掌柜,致庸不才,认为广晋源票号已为我商家做了一件改天换地的好事,可惜目前这件好事的局面还不够大,能够从这件好事中获益的商人还太少,致庸为此深感惋惜!”

成青崖有点听不入耳了,哼一声道:“敝号地面局促,成青崖人老德薄,做的事自然不入乔东家的法眼。”致庸连忙摆手:“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据晚辈所知,春秋时期我们山西商人的老祖宗计然就说过,钱币的流通应当像行云流水,不能停滞,它流动得越快,天下的货物就流动得越快,为天下人生利就越多。可是几千年过去了,一直没人能想出一个让钱币流动得快的办法,广晋源首办票号,正是替天下商人想出了一个让银子快速流动、快速生利的办法!”

成青崖没做声,但颇有点自满地捻着胡须。致庸愈加恭敬道:“成老前辈,致庸自从在恰克图领略到了票号业的好处,就一直在思考,觉得票号好是好,只是参与这一行业的人太少。据我所知,现而今全中国的票号加起来,也只有五家,三家都在你们平遥,另外两家是徽商开的。”成青崖欲言又止。致庸继续道:“票商太少这是致庸的遗憾之一;这么少的票商,开办的分号就更少,分号最多的就是广晋源,也只有北京、天津、杭州、福州、恰克图五个分号。分号这么少,自然不可能为更多的商家办理汇兑业务。就比如我,到包头下江南去恰克图,银子都得自己来回带,又费力又操心,路上风险也大啊。

成青崖仍旧不说话,但面上却明显有了不悦之色。

茂才在一旁直向致庸递眼色,致庸没有注意到,继续道:“致庸还有一个最大的遗憾,那就是广晋源今天只与晋商中有名的大商家做相与。仅这一条规矩,就将无数中小商家排除在了票号能带来的方便之外。”

成青崖不再急着送走他,干脆坐下来,哼一声道:“乔东家,照你看来,我们这票号业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少些遗憾呢?”致庸一点也不介意他语气中的嘲讽,热烈道:“这也正是致庸今日到贵号来见成大掌柜的目的之一。致庸是这么想的,广晋源首创票号业,第一次让商人们利用自己的信用而不是现银,使走遍天下做生意成了一种可能。这是我们商界开天辟地的事情!若能把这件事办大办强,让更多的商家进入票号业,在全天下由众多的票商织成一个广大无边的信用之网,让大中小商家皆能以这个网为依托,凭信用做生意,我们就能实现晋商前辈一直梦寐以求的货通天下的理想,做成天下从来没有过的大生意……”

茂才拽了拽致庸的袍角,示意他打住。这边成青崖已猛然拂袖站起,背身而立。致庸将茂才的手拨拉开,追上去急道:“成老前辈,咱们平遥的晋商老前辈王协王老先生,为了实现晋商货通天下的理想,一生北上大漠,南到南海,东到极边,西到荒蛮之地,但他到底没有做成天下那么大的生意,因为那时没有票号。现在这个机会由广晋源为天下商人创造了出来,我们这一代晋商既然已经看到了这个机会,就不应当再放弃。只要有了票号业这张巨大的信用之网,我们就能做成王老先生想做而做不成的事,实现货通天下,造福万民!”

成青崖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来,逼视致庸道:“乔东家对我们票号业的事有如此多的兴趣,不是也想做这行生意吧?”致庸毫不回避地点点头,诚恳道:“成老前辈,致庸现在觉得,票号业的兴衰将决定中国商业的兴衰,致庸一是敬慕前辈,二是深感作为晋商的一员也有责任追随老前辈,将票号这一新的行业发扬光大!”

成青崖瞪了他半晌,终于冷笑道:“我明白了。乔东家今天竞不是来兑银子的,而是来让老朽知道,乔东家要进入票号业与广晋源分庭抗礼,是这样吗?”致庸没料到,他热切地说了半天,成青崖竟然这么回答他,当下有点尴尬,急忙强笑着诚恳道:“老前辈不要误会。广晋源是天下票号业的创立者,老先生又是今日我山西票商的领军之人,致庸即使真的进入票号业,也只是想追随老先生,譬如广晋源是那张遍及天下信用之网的纲,乔家大德兴就是那网上的一个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