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身离乡,十四岁入宫侍奉天子(第10/10页)

那个老宦官又出现了,招呼她跟着走,出了尚宫局三拐两绕又到一处院落,只见庭院宽阔却没有正堂,院中遍植花卉,四周都是低矮的小房,黄杨木板隔成一间一间的,虽说不上简陋,却也十分局促,简直像鸟雀栖息的小窝。这院里至少住着几十人吧?当武照走上回廊时那数不清的窗口露出一张张宫女的面庞,悄然向她注视,那眼神跟方才堂下的那几个宫女一样。

最终她也被送入一间这样的小屋,里面当真简陋得紧,除了床榻和一套低矮的桌凳什么都没有;墙壁就是不加装饰的清水木板,墙角有一只洗澡的大木桶,隔壁说话声音大些都听得见。宦官一再解释:“才人只在此住一晚,来日见过娘娘便可另迁新居。”伺候她的宫女也来了,就是最寻常的宫中女子,一看就是临时抓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武照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宦官招呼人打来一桶桶清水:“武才人,请沐浴更衣。”

“我有些倦了,过会儿再说吧。”武照没好气道。

老宦官却不容她回绝:“净身洁体是宫中的规矩。”又催促那两个宫女,“你们还不伺候才人?”

武照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他们七手八脚剥去衣衫,抱进大木桶。武照自记事以来除了母亲和姐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洗过澡,何况眼前还有个说不清是男是女的家伙,赶忙遮住身子:“你……你……”

老宦官一副不耐烦的口气:“才人不必害羞,老奴身为尚宫监,就是专门伺候你们的。”说着伸出布满褐斑的老手,在她身上揉搓,先是脖子,再是肩膀、手臂、胸腹……

武照既羞又痒,咯咯直笑,一个劲挣扎,弄得三人身上都是水。可这三个人任凭她折腾毫不理睬,依旧木然地摆弄着她手脚,如同清洗待宰鹅鸭一般,谨慎的目光扫过她身上每寸肌肤,连头发都一根根捋过,唯恐有何不洁净的地方。

四仰八叉地挣扎半天,武照也累了,见他们并无恶意也就渐渐平静下来;抬头间看见那薄薄的木板墙,料想刚才的吵闹都被邻人听见了,不禁脸红。

洗浴已毕,换上干净衣衫,宫女抱来香炉点上熏香,继而又开始翻弄她的包裹。武照欲夺,却被老宦官拦住:“她们只是看看有没有违禁之物,不会乱动您东西的。”武照依旧不放心,眼睁睁盯着她们将母亲做的石榴裙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又重新包好,才算松口气。

不一会儿宦官又端来碗汤药:“请才人把它喝了。”

“我没有病,不喝药。”

“早知才人无病,这不过是清热去毒的。”

武照被他们摆弄半天早有些挂火,不由得柳眉倒竖:“又是沐浴又是熏香,翻我的东西,还逼我喝药,难道你们认为我是肮脏污秽之人?还是欺我年少?”

她一瞪眼,倒把老宦官吓一跳,赶忙跪地磕头:“才人无病自是最好,可您自宫外而来水土不同,宫里嫔妃宦官难计其数,倘有一人染病,势必殃及于众,净身洁体是祖辈传下的规矩,奴才不敢乱来。再说才人您将来是要伺候皇上的,若一朝受宠,老奴巴结您还怕巴结不上呢,岂敢欺您?快请喝了吧。”

要见皇上就得喝,武照还有什么法子?只能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可这药喝到肚里实在不好受,没一会儿工夫便觉腹内肠胃搅动。那俩宫女都是办老了事的人,早把净桶备好……武照觉得有生以来从没这么丢人过,宦官宫女却见怪不怪,收拾了净桶,又打来清水重新为她擦拭身体;武照已泻得骨酥体软,连跟她们发脾气的劲儿都没了。

乌七八糟的事都忙完,早已是掌灯时分,晚饭也送过来了。连续赶路又折腾一整天,肚里清了个干净,武照又累又饿,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体面,无论好赖吃个干净;把碗碟一推,连衣服都没解,便懒洋洋倒在床榻上。

还没见到天子便已如此麻烦,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呢?

管他呢!她实在累了,不一会儿就昏昏入眠,半寐半醒之间,所思考的竟然是——这掖庭宫女的住处如此简陋,八成不是用我们武家的木料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