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东宫易主,最柔弱的李治当上了太子(第5/9页)
泪水抹去了,悲凉无奈却依旧萦绕于胸,立嗣之事究竟如何抉择呢?李世民倚着宫墙沉淀良久,至两仪殿,命陈玄运帮他净面更衣,再瞧不出哭过的模样,才回转立政殿——皇帝寝宫本在甘露殿,立政殿位于甘露门东、虔化门北,这里是长孙皇后生前所居。一则李世民与皇后伉俪情深,时常怀念;二则晋王、晋阳公主、新城公主皆年幼,李世民将他们养在身边,立政殿四围皆有宫墙,便于宫人照看孩子;三则此处离外朝中书较近,诏令进出方便,于是移居至此。
天子归来,宦官宫女自来服侍,迈进殿门正见晋阳公主守着一张小杌正练字。她年方十岁,小字明达,乳名唤作兕儿,年纪虽小却聪明灵慧,平日见父兄姐姐们都喜好书法,便也热衷此道。因为体型矮小身子病弱,不便用书案就坐在地上,用小凳垫着纸写;这会儿见父皇归来,忙起身问安,拉扯父皇来看她写的字。李世民哪有这闲心思?但他怜爱女儿,还是满脸和蔼地瞅一眼,却见女儿写的是他早年作的一首诗:
欢乐难再逢,芳辰良可惜。
玉酒泛云罍,兰殽陈绮席。
千钟合尧禹,百兽谐金石。
得志重寸阴,忘怀轻尺璧。
“尺璧非宝,寸阴是竞”,时光不等人。李世民心有所思——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立太子之事耗费他太多心思,也耽误不少国家大事,还搞得朝中人心惶惶,如此拖延实非国家之福。
“父皇,孩儿写得如何?”晋阳公主扭股儿糖般抱着父亲大腿。
“不错,越来越像朕的笔体啦。”
“明天我再仿您一篇飞白……咳咳咳……”话未说话晋阳公主便咳嗽起来——她自落草便身子娇弱,冬怕寒、夏怕暑,春秋两季时而痰喘,寻遍良医也不见好,十年来几乎药罐子不离身。
“快给公主煎药……”李世民左右瞻顾,这才发觉有点儿反常,平日晋阳读书写字,雉奴总在旁指点,生病咳嗽也是他照顾,今日怎不见雉奴踪影?忙问,“你九哥呢?”
晋阳摇摇头:“方才四哥进来,与他说了会儿话,半日没瞧见。”说罢就由乳娘照顾着吃药去了。
青雀与雉奴说些什么?李世民不禁疑心,又至偏殿找寻,却见薛婕妤陪着新城公主在里面。新城年纪更小,还不懂事,躺在床上午睡,薛婕妤正举着一本书给她讲故事。李世民只扒了个头,见雉奴不在,没等婕妤起身行礼便转身而去。
出了殿门陈玄运要陪同侍候,却被他挥退,独自一人背着手四出找寻,看了两处配殿皆不见儿子踪影,心绪愈加烦乱,正想到宫苑里逛逛,找徐婕妤解解闷,一扭脸却碰巧看见了李治——这位晋王正独自倚在殿后一株桐树下呆呆出神呢。
李世民又好气又好笑:“你躲在那儿做甚?”
李治见到父皇似乎有些慌张,赶忙行礼:“没什么。”
李世民溜溜达达走到近前,见他神色有异,不敢直视自己,显是一副犯了错怕训的模样,便揽过他双手查看——孩子渐渐大了,只怕难免偷看些春宫画什么的。却见他手里空空没藏东西,更是疑惑:“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外朝立太子之争李世民从未对他提起,不过如今议论纷纷,李泰又连日进宫,难保他没听到些许流言。
“不是!”李治连连摇头。
李世民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对其知之甚深,若非为难之事这孩子不会这般神不守舍的,于是厉声追问:“到底什么事,从实招来!”
李治怯生生瞟了父皇一眼,见父亲神色严厉,再不敢隐瞒:“您上朝之后,四哥进宫来找我,他……”
“他如何?”李世民立时警惕。
“四哥跟我说……他说……”李治难以启齿。
“别吞吞吐吐的,他都说些什么?”
李治低声下气道:“四哥说,我与汉王元昌交往甚深,今叔父已因谋反获罪,饮、饮了鸩酒。他问我难道不害怕吗?”
李世民只觉耳旁仿佛响过一声炸雷,似乎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四哥说,如果我想不被告发,就……”李治还欲接着往下说,李世民却抬手止住。后面的话他猜得到,青雀一定是威胁雉奴,如果不想遭李元昌的牵连,就主动放弃当太子的机会。
身为父亲、身为君王,李世民兀自屹立在那里,却早已五内俱焚——雉奴绝非扯谎,这孩子编不出这等瞎话。青雀一面信誓旦旦对我献媚,说将来要传位于雉奴;另一面恫吓雉奴,叫弟弟主动放弃太子之争。好可怖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