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绘画的力量(第3/11页)
人们经常称赞赫德爵士清正廉洁。尽管如此,值得一提的是,北爱尔兰人赫德在1908年退休时,仍拥有50万英镑的财产,相当于当时的250万美元。赫德也为自己的任人唯亲深感内疚。虽然妻子赫斯特于1882年回归家庭当全职太太,但她布雷登家族的亲戚们,仍在赫德管理的大清帝国海关留任。(1867年,赫德结婚周年纪念,他写道,自己“难以找到更好的妻子……同时,婚姻也确实干涉了男人的工作”。)
赫德夫人回英国时,赫德在中国情妇帮助下抚养3个孩子。赫德以对女人眼光独到广为人知。因此,在自家暂住的金发女郎房客引起了他的关注也就不足为奇。那位金发女郎,便是赫德夫人布雷登家族的亲戚凯瑟琳·卡尔。“今天,凯瑟琳小姐离开了康格公使的家,搬到了我这里居住,”赫德爵士写道,“她非常轻松活泼。实际上,她更像一阵旋风。我担心,适合我健康和工作的静怡之地,将会因此白受干扰,或许也会带来某些好处。”1902年10月,凯瑟琳跟随母亲,通过跨西伯利亚铁路从欧洲抵达中国,前往中国通商口岸芝罘(烟台)看望兄弟弗朗西斯。凯瑟琳曾就读于巴黎朱利安美术学院,喜欢诸如约翰·辛格·萨金特之类的美国画家。她个子不高,面有雀斑,健壮结实,自信满满,总是带着一脸迷人的微笑。经美国驻华公使夫人莎拉·康格推荐,慈禧太后选择了凯瑟琳作为自己的肖像画家。赫德爵士甚是高兴,很快从欧洲快递订购了7米多的画布和一些油画颜料,帮助女房客从事艺术创作。
紫禁城的占星家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1903年8月5日11时),让凯瑟琳与慈禧太后首次见面。慈禧太后去了美国公使馆,待了3个小时后回来。陪同她的有莎拉·康格和翻译路易莎·裕庾(原名路易莎·皮尔森)。路易莎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一位波士顿出生的上海商人。此时她是清朝一位官员的太太。准备工作结束后,凯瑟琳的草图获得了批准。凯瑟琳发现,自己的艺术眼光升华为了宫廷传统,如她所述:
太后陛下身着一套正式冬季官服,裘毛衬里使原已紧绷的刺绣绸缎更显僵硬。在偶尔出现任何皱纹的地方,都有珍珠流苏包裹皱边,借以拉平皱褶……在官服外套之上,她披着那件著名的珍珠斗篷,戴着一串长长的珍珠饰带,以及许多珍奇异宝作为发饰。她的小袖衬着毛皮,半掩一双玉手。尖尖玉指戴着长而弯曲的指甲和宝石护手,把手掌遮挡得严严实实,使那双手的画面效果最不尽如人意。
随后,路易莎夫人谈到了摆姿势的话题。但是慈禧太后坚持己见。最后,慈禧太后同意了肖像所采用的姿势,以及带水仙和“双喜”图案的黄色锦缎服装。接下来,她们确定了肖像的巨大尺寸——1.83米×3.05米。由于宫廷的木匠不会拉开油画布,那份工作就落在了画家本人和一大群太监身上。“我自己使用铁钳子拉拽画布,”凯瑟琳写道,“太监们站在凳子上,拽住画布四角。一个太监拿着大头针,另一个拿着锤子……我每发出一个口令,总管太监都会大声重复一遍。每当太监们没能领会我的指令,总管太监会呵斥他们,威胁要‘打竹板’。最后,我完成了那个艰巨任务,伸开撑好了巨大画布。”
最初,大家一致同意,把画像的次数定为两次。但是,慈禧被画像那件事儿弄得挺着迷,整个过程一拖就是9个月。凯瑟琳则像个犯人,居住在醇亲王的宫殿里,直到占星家宣布:肖像必须于1904年4月19日4时完成。此时出现了问题。慈禧觉得画像不再好玩,难以安静下来。路易莎的女儿德龄,只得作为替身摆出姿势。而且,慈禧太后并不认可西方的艺术习惯,比如明暗法:“我不想让人们在那里想象,我的脸是一半儿白,一半儿黑。”慈禧还以为画面上的珠宝可以轻而易举地去除,就像从人身上摘下来一样。最终,慈禧的肖像以四平八稳结束。那种效果并非画家本人的过错。凯瑟琳给一位东方学者写道:
我曾经梦想,把慈禧太后画得像一尊佛像:她在清王朝古老的龙椅上端坐,弯曲的美臂、玉手摆放在龙椅扶手之上,使它们的优雅,与扶手的严峻线条形成反差……慈禧具有极其吸引人的个性,仅此一点,就能使肖像抓住观众。在龙椅的左边,我会安放一个巨大的宫廷火盆,蓝色的火焰跳向空中。火焰的光芒,在她的珠宝和服饰皱纹上到处闪耀。整个画面弥漫着一种蓝色熏香烟雾,从古老青铜香炉之中冉冉升起。在画面底部,慈禧太后的脚下有一对龙,张牙舞爪,难以驾驭。而慈禧那位“永恒女性”,则眼神神秘莫测,流露出永远令人难以捉摸的光亮。慈禧应是明察秋毫。她以近乎残酷的洞察力,将周围的一切谜团尽收眼底。在暗淡内景中,她的面部应该是光彩照人。因为,她的个性,已超越了她所身处的真实环境。我应努力在那张极具个性的脸上,展现慈禧本性中的所有能量和长处,放大那张脸的每个特点,而不是使用柔和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