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国衣裳(第2/8页)
前总督端方邀请弗利尔和哈利特共进午餐,向他们展示了自己收藏的青铜器。它们来自陕西省。那时,端方在那里担任总督。“端方心里有个计划,要在北京建一座博物馆。”几年后,哈里特回忆道,“但是,端方的后人穷困潦倒,把他的藏品四处变卖。他让我们看的那套青铜礼器,目前已被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朱丽叶·布雷登是罗伯特·赫德爵士的侄女,也是旅行指南《北京》(1919年)一书的作者。据她记载,端方被砍头后,他的藏品出售,“吸引了来自中国各省的竞拍者,在远东艺术界引起了巨大反响,与在欧洲举办古希腊大理石雕塑拍卖会的效果一样”。(露西本人也有意外收获,她和丈夫离开紫禁城时,隆裕太后把一幅卷轴画送到他们车上,说是送给美国公使的离别礼物。目前,那幅《牡丹盛开图》卷轴画被芝加哥艺术博物馆收藏,虽然上面有隆裕太后的印章以及一段简短题跋,称那是“御笔”作品,其作者是谁至今仍然不详。)
随着对中国艺术兴趣的增长,卢芹斋和日本人山中之类的古董商,开始派人前往中国农村地区侦查。在上海,前传教士福开森,即将把所藏绘画出售给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弗利尔美术馆。中国的铁路在扩展,古墓葬不断被发现,为收藏家创造了崭新机会。很快,专业收藏家开始与加入这个游戏的业余选手同台竞技。布雷登写道:
当你看完了所有宫殿,“游览”了所有寺庙和陵墓。北京还有一个永远令人乐此不疲、兴致盎然的活动——购物。很少有外地人能够抵御那种诱惑,可以讨价还价购买古代瓷器、青铜器、刺绣或任何合乎个人品味的东西。在北京居住,那种嗜好迟早会使人形成一种特殊心理状态。我们不以为耻,相互察看对方家里墙上悬挂的绘画。在餐桌上翻看主人的餐具,看它们是否有款儿,是否属于真品。晚饭后,拿起主人的漆器,掂掂它的重量,唐突地询问主人最近征集藏品的价钱。在巴黎或伦敦,这样的举止会被认为没有教养;而在某位游客诙谐称为“老古董店”的北京,那些行为被人容忍,被人理解。如果你在北京停留的时间够长,你自己也会购买那些东西。
春节前,是下手买入的最好时机。那时,中国人手头都紧,他们要给亲戚买大量礼物,向店主还债,以便明年还能赊欠。常驻北京的外国人可享受送货上门服务,跑腿伙计拿着蓝布包过来,让外国人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里验货。老客户喜欢那种买卖方式,因为店主知道他们有没有品味,从而投其所好。一幅幅卷轴画被打开,供外国人察看:经过装裱的花鸟、山水画,都附带着书法题跋。另一种方式是登门到店,如布雷登所解释,北京的古董店,决不能以外观评价:“北京最大、最整洁的古董店,或许不会有最好的东西。深藏某条死胡同的某位店主,常常会有最罕见的珍品——正如他的小店有着最高调的名称……一个角落处的知名小店叫‘荣耀万世’,能拿出一件最令人钦佩的雍正珐琅彩盒。北京前门大街的东面,是脏乱差的北京版‘圣迹区’(巴黎小偷、乞丐的聚集地),那里出现了许多好东西。”古董店在那里的街道上扎堆,街道则以玉、刺绣、银和灯笼等词汇取名。淘宝者喜欢去的地方,是北京前门外的琉璃厂。此时,由于游客已通过欧洲、日本和美国的博物馆,对中国艺术有了了解。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在义和团起义期间,抢劫者遗漏了许多珍宝,它们仍然充斥着北京。露西·卡尔霍恩通过《纽约时报》,向读者介绍了如何在“拥有全世界最伟大的古董店”的北京购买古董:进入古董店后,当店主掀开挂在过道上的蓝布帘,舞蹈就开始了,那里显露出:
一些明代青铜器、瓷碗。在灯光照射的一个玻璃柜中,摆放着雕刻精致的白玉、棕玉、变得黝黑的青玉以及发白的翡翠。或许你对其中某件东西出价,远低于店主的开价,但还不算离谱。此时,店主对你的出价不屑一顾,却会察觉到你的品位,之后邀请你深入探索他的领地。他带领你穿过一个院子,进入一个更大房间。你站在那里,面前的美物让你目瞪口呆:汉代青铜器,道光和维多利亚时期的精致圆碗,乾隆珐琅器,康熙皇帝监造的完美青花瓷,镶银边浅浮雕刻人物椰壳洗指碗,一尊优雅的白玉观音像,明代蓝紫陶器,一只宋代白瓷碗或一只珍贵的紫蓝釉碗。
自始至终,店主都在观察你,看是否值得向你展示、推销那些高端货物。如果他认可了你,下次会像老朋友一样对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