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第3/10页)

她走到大路上。对于一个单身行走的女人来说,无遮无掩的大路像森林里的小道一样危险。隐身者塔姆那伙人并不是林中唯一的强盗,而且还有许多其他男人——护卫、农家男孩儿、小股的士兵——都有可能占一个无力抵抗的女人的便宜。但她首要的目标是逃离小贩西姆和他的同伙们,因此速度是至关重要的。

她该往什么方向去呢?如果她回家,去韦格利村,西姆也许会追到那里要她回去的——很难说她父亲会怎么处置。她需要信得过的朋友。凯瑞丝会帮助她的。

于是她奔向了王桥的方向。

天气很晴朗,但在下了好几天的雨后,道路很泥泞,步行也就越发困难。不久,她爬到了一座小山顶上。回头一望,她能沿着大路看到大约一英里开外。在她的视线尽头,她看到一个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赶来。他穿着黄色的紧身短外套。

是小贩西姆。

她撒腿就跑。

疯子尼尔一案于星期六中午在教堂的北交叉甬道开庭。理查主教主持了教会法庭的审判。安东尼副院长坐在他右边,他的私人助理劳埃德副主教坐在他左边。劳埃德是个不苟言笑的黑头发教士,人们都说他实际上主持着主教的全部事务。

来旁听的镇民很多。对异端的审判可是场好戏,王桥有好多年没看到了。许多手艺人和雇工都在星期六中午收了工。教堂外面,羊毛集市也结束了,商人们正在拆除摊位,收拾没卖出去的货物。买主们也在为打道回府做准备,或者忙着安排将买到的东西搬上木筏,准备顺流而下到梅尔库姆海港。

凯瑞丝在等待审判开始时,心中忧郁地想念着格温达。她现在在做什么?小贩西姆会强迫她和他睡觉,这是肯定的——但也许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会降临到她头上。作为他的奴隶,他还会逼她做其他什么事情呢?凯瑞丝毫不怀疑格温达会想法逃跑——但她能成功吗?如果她失败的话,西姆会怎样处罚她呢?凯瑞丝明白,她也许永远不得而知了。

这真是奇怪的一个星期。博纳文图拉·卡罗利没有改变主意:至少在修道院改善羊毛集市的设施前,佛罗伦萨的羊毛采购商们不会再来王桥了。凯瑞丝的父亲和其他重要的羊毛商与罗兰伯爵一起闭门密谈了半个星期。梅尔辛继续处于一种奇怪的情绪中,吞吞吐吐、躲躲闪闪、表情阴郁。而天又开始下雨了。

尼尔被治安官约翰和托钵修士默多押进了教堂。她身上唯一的衣服是件无袖罩袍,虽然前襟扣着,却露出了她瘦骨嶙峋的双肩。她既没穿鞋也没戴帽,在两个男人的挟持下无力地挣扎着,但嘴里却大声地诅咒着。

当他们让她安静下来后,一队镇民走上前来,证实他们听到过她呼唤魔鬼。他们说的是实话。尼尔的确经常拿魔鬼来吓唬人——当有人拒绝施舍她时,当有人在街上挡住她的道时,当有人穿着好衣服时,或者当根本没有任何原因时。

所有证人都讲述了在听到她的诅咒后发生的一些不幸的事情。一位金匠的妻子丢失了一枚昂贵的胸针;一位旅店老板养的鸡全死了;一个寡妇屁股上生了个疖子——她的抱怨引发了哄堂大笑,但这却是极具说服力的证词,因为众所周知女巫有着歹毒的怪癖。

审判正进行中,梅尔辛出现在凯瑞丝身旁。“这些人的话真蠢,”凯瑞丝气愤地对他说,“有比他们多十倍的人可以作证说尼尔诅咒了他们,却什么事也没发生。”

梅尔辛耸了耸肩。“人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事情。”

“普通人也许是这样。但主教和副院长应当更明白事理——他们都受过教育。”

“我有事要跟你说。”梅尔辛说道。

凯瑞丝来了精神。也许她就要知道他情绪消沉的原因了。她一直在斜视着他,这时便转过头来,结果看到他左侧脸上肿起了一大块。“你怎么了?”

人群中因为尼尔一句激动的插话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和吼叫,劳埃德副主教不得不反复高呼肃静。当梅尔辛的声音又能被听见时,他说:“别在这儿说。咱们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吧。”

她几乎就要转身跟他走了,却突然改了主意。将近一个星期,他都对她冷冰冰的,让她迷惑,让她伤心。现在,他终于要说出他在想什么了——却指望她召之即来。凭什么要由他来定时间呢?他已经让自己等了五天——为什么不能让他等上一小时呢?“不,”她说,“现在不行。”

他显得很意外。“为什么?”

“因为我这会儿不方便,”她说,“我要听审判。”她扭过头去时,分明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她的确后悔太过冷酷了,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她不打算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