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退为进自请废后,媚娘重掌大权(第4/10页)
呜呜呜……呜呜呜……
轰鸣的号角打断了思绪,这是吐蕃军调度的讯号,方才的败军已通报战况,他们就要分兵往这边来了。薛仁贵当即做出决断——走!大非川要紧!
事不宜迟,他立刻拨转马头,下令全军撤退,并派人向乌海守军传达命令,叫他们火速弃城,齐向大非川会合。吐蕃试图追赶,却被薛仁贵几轮箭雨射退了,行出十余里已不见丝毫追兵。但是薛仁贵心里已凉了半截,仗打到这个地步,莫说原先的战略意图,能守住大非川扼住吐蕃的势头就不错了。事态紧急,不容迟缓,他几乎是日夜兼程,向大非川疾行,一路上也遇到几次游弋的零散敌军,这时也管不了吐蕃还是吐谷浑了,乱箭齐发冲击而过。
两天后当薛仁贵回到大营时,阿史那道真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没违抗军令,却也没阻拦郭待封,毕竟他也是名将之后,或许还期望着郭待封出出风头,压一压出身低贱的主帅呢!可郭待封走后他只剩两万兵,得知被围又怕失了老营,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薛仁贵也顾不上责备他,立刻下令加设栅栏、挖掘壕沟,防备吐蕃人来犯,为安全起见又命人将诺曷钵护送回鄯州,使之暂离险地;之后他就只能面对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默默祷告天地,希望郭待封能侥幸突围了……
两天后的傍晚,败军终于回来了。
血红的夕阳沉沉欲落,把天边浮云染得殷红,整个草原也笼罩在晚霞之中,绿茵茵的青草此刻都变成了红色,仿佛一汪绝望的血海,凛冽的风再度吹起,自西北而来,直扑薛仁贵的面门。因为困倦和风吹他眼里渗出了朦朦胧胧的泪水,却还是看得清眼前的情景——有一支数十人的骑兵队伍出现在那片血海间,继而越来越近,他们人人带伤披头散发,如丧家犬般死命奔逃,为首的正是郭待封。浩浩荡荡五万大唐健儿就逃回这么几个!
但是令薛仁贵感到震惊的并不是他们,因为就在郭待封身后出现了敌人。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如黑压压的蝗虫席卷而来,有吐蕃兵也有吐谷浑骑士,少说也有十万人。叫嚣之声惊天动地,锋利的弯刀在夕阳下闪着金光,在一片腾腾杀阵中赫然耸立着首领的白旄麾盖。噶尔钦陵的大军已与乌海残兵会合,齐向大非川杀来!
薛仁贵回头望了一眼那低矮的栅栏和还没完全挖好的壕沟,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紧紧鞍韂,摘下弓箭,准备奋力一搏。但是他心里已预料到结果——完了!一败涂地!
二、帝国危局
咸亨元年(公元670年)七月,不幸的消息从鄯州传来,震撼了整个大唐帝国。征讨吐蕃战事不利,郭待封违背薛仁贵军令,擅自率领大军及辎重行进,由于暴露目标行军缓慢,未至乌海便遭吐蕃大军围攻,损兵无数辎重尽失;薛仁贵退保大非川,无奈噶尔钦陵已亲率二十万大军回援,猛攻大非川唐营。唐军虽殊死搏斗,但寡不敌众,几乎全军覆没,薛仁贵、阿史那道真、郭待封三将狼狈逃回鄯州。
消息传来之际,李治尚在万年宫休养,看罢军报脑中一片空白——十万健儿殒命沙场,这不仅是他践祚以来最大的失败,也是大唐建立以来最惨的一场败仗!复立吐谷浑已不可能,西域四镇也夺不回了,如何向祖宗社稷交代?如何向百姓交代?他呆愣片刻,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想从头到尾再看一遍,却觉双眼渐渐模糊,继而头晕眼花,军报上的字已看不清了!
“雉奴,你怎么了?”媚娘正侍奉卧病的母亲,听到消息立刻赶来,一进大殿就见李治手捧战报,踉跄着欲摔倒,忙上前一把搀住。
“朕没事……”李治匆忙揉了揉眼睛,“立刻回长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能留在岐州了,李治、媚娘立刻传令起驾,将一大堆侍臣、宦官乃至重病的杨夫人都抛下,连卤簿仪仗都没用,只带着少数侍卫火速赶奔西京。回到长安东内正是八月初四日深夜,虽然辛勤赶路甚是劳累,头晕眼花的李治却丝毫没有睡意,连夜晓谕百官,明日破例举行大朝,然后便与媚娘苦苦依偎着,直至天明……
金钟三响,玉罄齐鸣,在京九品以上职事官齐至含元殿。
“万岁、万岁、万万岁……”今日的三呼万岁之声丝毫不响亮,低沉沉的,透着悲怆之感。朝会礼仪严格,官员着装整齐尤为重要,可今日竟有许多人衣冠不整、须发凌乱,连纠察百官的侍御史也无心去管,大家都神情委顿、两眼通红,瞧得出来昨夜谁也没休息好。有几位忧国忧民的老臣已二目莹莹,简直欲落下泪来——泱泱大唐天下共主,立国五十载未尝有此败!
李治也沉痛至极,只略微扬了一下手。而文武百官无一人起身,右相阎立本、左相姜恪、同东西台三品戴至德、郝处俊、张文瓘、李敬玄、左肃机赵仁本、右肃机皇甫公义,以及西台侍郎裴行俭、东台侍郎李义琰、东台舍人来恒、胡元范、王德真,西台舍人徐齐聃、高智周、郭正一等同时向前跪爬几步,叩首道:“臣等无能,以致王师败绩、朝廷蒙羞,恳请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