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15/16页)

消息报来,“提控”陶成已经附逆,这个人一生的目标要做个“头儿”,不论在什么政权之下,不论在什么范围中,只要是“头儿”,他就肯拼命去干。他手里有一本囚徒的名册,大致上了解囚徒的情况以及彼此的关系,可以说枢纽在握。现在刘彦宗满足了他的“头儿”欲,不但提控刑狱,还让他总管这个班子,他由提控而总管,自然要大大卖力一番。

挨家逐户的搜索开始,名登囚箓的囚徒之家,都在优先搜索之列。囚徒中具有巩仲达这样身价的也不过二三个人,何况陶成知道巩仲达与马扩的特殊交情,搜索第一天,他就带了一批差役,来到巩家。幸好,有走狗就有通风报信、走透消息的人,这似乎已成为一条规律。差役尚未到家,巩仲达就把这批寄居的囚徒分散出走,让陶成扑了一个空。

以后陶成又来光顾两次。第三次不但搜了家,还搜了巩家开的当铺、酒楼。似乎在那质库和炉灶中可以藏匿一个活人。陶成虽然满心狐疑,却抓不到巩仲达的把柄。巩仲达明知陶成还会噜苏,他却处之泰然,每次来搜索时,都坐镇在家里,应付得当。陶成倒也有些把握不定起来。

陈广之家,也成为搜索队注意的对象,去过两次。马扩深居在地窖之下,家里又没人走漏风声,再加上陈广脾气甚大,动不动就要拔拳打人,欺善怕硬的搜索队尝到他拳头的滋味以后也不大敢去登门拜访了。

倒霉的只有徐信、徐义兄弟,陶成追究起一串钥匙的责任,徐信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上来,陶成情知有弊,把两个都投入监狱,严刑拷打,徐义的确不知马扩的下落,徐信供称马扩是他释放的。只知道他要上山去,去得成去不成都不知道是实。

偌大的一座真定城里撒下了大渔网,单等这条大鱼上钩,可知不易。等到十天八天,刘彦宗焦急起来,还待再想出些绝招引鱼上钩,哪怕把这座真定城踹翻了,也要拿获马扩。不想阇母国王开完平定州军事会议回来,传达了统帅部的命令,责成刘彦宗率部南下,去李固渡一带相看地势,勘察水流,准备大军在此渡河。事关重大,刘彦宗只好请窝里嗢自己主持搜索之事,留下侄儿刘晏做他帮手。不久窝里嗢也带着刘晏率女真军南下,由韩庆和坐升真定路总管与女真副都统杓哥共同主持真定方面的军政事务。十月底,斡离不由燕山去大名府,道经真定,把他的亲兵营带走了,只留下十多名认识马扩的将士,仍驻在各城门口盘查行人。斡离不给韩庆和、杓哥的两大指示:一是彻底剿灭西山各寨乱民,以杓哥为主;二是继续搜捕马扩,还特别关照,要捉“活的”,以韩庆和为主。

城市生活有它本身的规律,即使在军事占领时期,也不可能长期、持续地保持紧张状态,犹如绷紧的弓弦终究要松弛下来一样。经过了最初的混乱屠杀,真定已逐渐进入稳定期。大规模的抢劫和不由分说的杀人事件减少了,挨家逐户的搜捕也停止了。搜捕马扩本人就是大海里捞针的勾当,搜了一个月仍不得要领。重金悬赏也没有人告密,莫非他已出城逃走了?现在即使有了最高统帅的命令,也无法恢复行之无效的搜捕,陶成被免去了“总管”的头衔仍回监狱里去当提控。紧闭了一个月的城门,先开一道门,后来东、北、南三壁的城门都陆续开放以疏通城乡交通,把城里急需的粮食蔬菜燃料运进城来。只有西门未开,目的显然防止城中人与西山义军的联系,但这是一项愚蠢的措施,人们上西山,难道非出西门不可?即使从南门出去,也无非多绕道几十里,多经过几个卡子罢了。

斡离不亲兵中认得马扩的十多名将士仍在东、南、北三壁的城头值勤,他们的思想上也懈怠了,为了这件无头公案,他们失去作战立功的机会,但在新的任务中也有些甜头可尝以资补偿,进出城门的百姓,对他们多少有些孝敬,还有青年妇女,不让他们打情骂俏、动手动脚一番,休想出得这道关卡。

马扩可以离城上山的时机成熟了。

真定城终究是个虎穴,一天不走就存在着一天危险。对付韩庆和不难,说不定哪一天刘彦宗叔侄又回到真定,袋口一收紧,要走又不容易了。陈广、巩仲达父子、白坚等日夜筹思脱险的方法,一切准备就绪,但是一场意料不到的灾祸,夺去了这个大好机会。

说意料不到,实际上陈广是早已料到的,并且一直在注视着它的发展趋势,凭着他多年的医疗经验,那些征象的出现,总是预兆着某种恶疾的来临,哪怕潜伏一段较长的时期,病还是要发展的。只是马扩过于自信了,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