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14/16页)

然后他们再谈到翻城之议。那刚才已经说过了,性急不得,只好耐心等候机会。巩仲达再次提出这个问题,目的也在劝马扩要有长久等待的思想准备。看来马扩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客观事实。刚才他提到要跟随陈广学习枪法,也已意识到短期内不能脱身。谈到这个问题时,他脸上出现焦灼、期待,然而又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们分析了愿随马扩上山抗金诸难友的具体情况。最根本的一点,愿意上山,就出于极大的爱国热忱,这一点无可怀疑,但具体情况是他们大多数人都无家可归,或有家等于无家,舍此之外,更无其他处所可以容身,现在只好把他们留下来,考验考验再说。但约法三章,不得出门惹事,不许与陌生人乱讲,也不准打听马扩将去的地方。其中鲁班、张成、曲襄等几个都派了执事,仍要他们出去侦事,特别在各城门口要多去走走,有了情况,就回来报与巩大哥知道。

现在还谈不上与山上义军的联系,马扩关照张成去小朝街徐信、徐义家里看看,回来说给巩大哥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马扩的去处,其中只有“白日撞”是例外。他机警灵活,颇有头脑,这是经过事实证明的。他夜里从城南到城西,路上情况已摸过一遍。半夜以后,派他再去南城探路。然后巩氏父子保护着马扩一起来到陈家。巩元忠先行一步,把事情禀告了老丈人。陈广一听,好像从天上掉下了一件宝贝,倒屐而出,把马扩迎入内房。不过陈广说的第一句话,却使大家惊奇。

“马兄眼红颧赤,微汗津津,鼻息失调,莫非怀疾在身?”

马扩一生没有生过病,是病的绝缘体。如果不是听说或看到过有人生病,根本就不知道病是何物。

“小弟系狱九月,一旦抉网而出,精神亢奋,饮食如恒,贱躯倒也顽健,未有不适之感。”

他说了饮食如恒四个字,巩仲达才想起今午监狱中未曾馈食,逃回家中,匆匆忙忙,大家都忘了吃饭一事。如今天色即将破晓,他们已有整整十一个时辰未曾进食了,一经说穿,就感到饥肠辘辘。陈广急命巩元忠搬出些干粮来充饥。

“廉访今日想是做客,吃得恁地斯文,却不像在狱中之时。”

“白日撞”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然后言归正传,巩仲达简单介绍了金人搜捕的情况,问道:“廉访此来,事极机密,亲家把他安置在何处?”

“不拘哪里,但有个地方容小弟安身,于愿已足,老丈休费心思。”

“廉访一身系天下之重,金人搜捕,非同小可。今日既然来了,诸事悉听老拙安排,休为客气误了大事。”陈广用手指指外面一间的地下,“那里有扇暗门,循一条扶梯下去是间地下密室。老拙在此接待江湖豪客,除元忠及小女外,家中并无人知道。老弟住在那里,老拙照顾也周,倒是稳便。只怕老弟身体不适,那地室是否住得惯?”

“马扩哪里就这样娇嫩了?”马扩豪爽地笑起来,“既有这等好处所,住下去就是了,何疑之有?”

他们下去看了,果然是个整齐的地室,床铺桌椅,一应俱全,马扩索性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说道:“这等齐整的房间,马扩住下,老丈要撵也撵不走了。”

“好,好!”巩仲达补充道,“元忠明日回家把媳妇接来,两个在此照顾廉访。白兄也留下与廉访当个伴当如何?”

“这地室虽宽敞干燥,只是地气不泄未免有碍尊体,”老年人是尊重自己意见的,等闲时不肯轻易收回自己的话,“老弟要感到不适,千万说与老拙知道,再作打算。”

从此马扩就在陈家的地室里住下来,陈广父女翁婿,内外照顾得十分周到。“白日撞”改名白坚,除充当他的伴当外,还经常出去打探消息。在短短几天中,他与张成二人带来了一大堆坏消息。

那刘彦宗果然十分厉害。他把斡离不的一支护卫亲兵调来把守城门及巡逻街道,这支亲兵中有一半人曾跟随马扩收复燕京城,熟悉马扩的面孔,不管马扩怎样化装,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斡离不的亲兵,事非小可,他们都是太祖皇帝的护卫,如今许多人已升为猛安或谋克,但在战阵中,仍是普通一兵,冲锋陷阵或保护主帅,起了重要的作用,他们不随大军南犯而留在真定,专作搜捕马扩之用,可见金人决心之大,付出代价之重,志在必得马扩。

光靠城门和街道还不顶事,刘彦宗通过威胁利诱,把真定府原有的一套缉捕使臣狱吏公人掌握到自己手里。有了这套班子,他才有可能发动挨家逐户的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