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都得不怕死才行(第5/6页)
显然,最大的关键是夺回南怀化。
郝梦龄得令后,接连组织两次肉搏反攻,但均未能收复1200高地。
需要劲旅相助的时候,郑廷珍独立旅来了。
郑廷珍是河南人,此前他专门在车站上拜别了老母。
趴在地上,咚咚地磕头,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遥望家园,郑廷珍拔剑誓言:不打败日本,我们一个也不回来,外战光荣,哪怕是把队伍拼光拼净也值得。
一语竟然成谶。
在郝梦龄的督阵下,郑廷珍旅开始再次发起反攻,但连续四次都未能克复。
郑廷珍见状,亲赴前沿指挥,不幸头部中弹,成为忻口战场上第一个殉国的旅级将官。
郝梦龄指令团长接替,结果这个代旅长又再次阵亡。
意识到情况严重,郝梦龄重新为郑廷珍旅指定代旅长,同时筹划新的大反攻。
为了确保反攻成功,郝梦龄决定亲自到前线督战,师长刘家骐自愿随同前往。
参谋处处长反对他们亲往,因为此时前线情况已不同以往。
整个战场都打到了白热化程度,一团很快就会变成一营,甚至一连,每天退下火线的官兵高达数千人之多。
军、师长此时前去,实在太危险了。
郝梦龄说一定要去,这是任务,也是本分。
到了前沿团部,才发现果然不能不来。
原定拂晓前发起反攻,但时间到了,郑廷珍旅那边却还未见动静。
郝梦龄心急如焚,感到必须再去郑廷珍旅进行督促。
团部一名指挥官立即上来劝阻:去不得!
从这里前往郑廷珍旅,必须经过一段被日军火力封锁的小路,这条路有二十多米长,日军在高地死角处架设轻机枪进行扫射,此前,已有包括传令兵在内的二十多人牺牲在这条路上,堪称“死亡通道”。
听得此言,周围的部下幕僚也都众口一词,希望郝梦龄不要亲犯其险。
这个说,最好是不去,实在要去,也需晚上通过,如此危险性会小一些。
那个道,写个命令,派人送过去岂不一样。
郝梦龄反复斟酌,还是认为有亲临的必要。
今天的大反攻十分重要,谁能坚持到最后五分钟,谁才能得到胜利,郑廷珍旅新丧正、代两位旅长,不亲自督促岂能让人放心得下。
随同的参谋处处长见郝梦龄执意要走,请其先在团部休息一会儿再说。
郝梦龄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来休息的,快走!
参谋处处长情急之下,便顺口扯了个谎,说参谋长有电话过来,让郝梦龄去洞里接电话。
郝梦龄摆了摆手,你们接,我去。
大家面面相觑,只得继续随军长前行。
打了这么多年仗,郝梦龄不是不知道前面的危险,但是此时他整个头脑里全是大反攻,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遍阅史书,这一刻,他也许会想起许多人,许多事。
古来勇将,郝梦龄独推二人,一为汉将马援,一为魏将庞德。
马援都五六十岁了,白胡子一大把,完全是退休养老的年纪,可他说不行,边境还不安宁,我得去摆平,而且我就算死,也得死在疆场,用马皮包一包送回来,怎么能躺床上等待儿女服侍呢,那该多憋屈。
相比之下,庞德年轻,可也是个不信邪的主。当年曾抬着棺材板去与武圣关云长交战,一箭就射中了对方前额,使得蜀军对其十分忌惮。
马援“裹尸而还”,庞德“抬棺决战”,都是朝着胜利,同时也是奔着死亡而去的。
死,每个人都要面对,尤其是军人,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再说战役已到如此残酷程度,全军唯一能凭恃的无非就是勇气二字,如果你要士兵无贪生之念,作为将领,自己就得有必死之心才行。
高地上窥视的日军终于发现了他们,开始用机枪猛射,但起先有惊无险,众人穿过“死亡通道”,眼看就要上坡了。
这时随行的参谋处处长更加感到不安,他最后一次拉着军长小声说:还是进洞听一下电话吧。
郝梦龄能够听得出部下的弦外之音,回了一句:我们都得不怕死才行!
继续往上爬。
翻过这座山坡,就能看到郑廷珍旅的阵地了,反攻能否成功,皆在此一举。
子弹跟踪而至,大家赶紧趴下隐蔽。
等枪声稍息,郝梦龄第一个站起,他太心急了,恨不得马上到阵地上去发号施令。
弹雨骤至,死亡突袭,这位中将军长忽然腰部连中两弹,摔倒在地。
身后的刘家骐急忙上前救助,喉胸部也中了三颗子弹,但他倒下之后还能勉强坐起。
卫士和部下幕僚们趴在地上,弹雨射过之后,才把两人拖过来,抬往团部。
抬到团部后一看,郝梦龄已经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