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宋案冲击下袁之攻守策略(第2/5页)

国务院亦发表通电,不点名批评国民党人将法律问题混入政治,意图破坏现状,谓:

此是法律问题,与政治判然两途。好事之徒,不候法律解决,妄生谣喙,直欲使法律混入政治,以遂其破坏之计。又直欲藉一二人暧昧之私,倾覆政府,摇动国本。[108]

袁氏还借万国改良会会长丁义华即将赴上海参加禁烟讨论会之机,与之会面,向南方国民党传话:

至于宋案,在余毫不知晓,惟未经法庭,是非未判之前,亦不能任意出入人罪。洪述祖国家毫不袒护,现在与德使交涉。总之共和国本由立法、司法、行政三权组织而成,此事真伪应由立法机关切实调查,司法官厅秉公审断,极盼望早日水落石出,以释群疑,庶免幸灾乐祸之徒乘机煽惑,以致国民涂炭,民国动摇耳。[109]

而对湖南都督谭延闿、江西都督李烈钧、安徽都督柏文蔚及广东都督胡汉民在宋案及大借款问题上批评政府,袁氏发表通电,严厉斥责,谓为“雌黄信口”,“荧惑人心”,又谓“宋教仁被刺案现方开审,检查证据,自有专司,非经法庭,无从判决”,“如不候国会之制裁,与法官之判决,好为逆亿,预蓄成心,侵轶鼎立之三权,淆惑一时之耳目,似此上无道揆,下无法守,人心一失,大命随之,该都督等亦难辞其责任”。[110]袁世凯一方之《大自由报》甚至攻击国民党“以最卑鄙之手段,最恶劣之心地,藉死人为傀儡,混政治于法律,置正义道德于不顾”。[111]

袁世凯的第二个策略,是对于涉案的洪述祖、应夔丞、赵秉钧采取不同的策略,千方百计予以庇护,尽可能为自己筑起一道防火墙,以免宋案冲击到自己竞选正式大总统选情。

袁氏要求国民党人静待法庭解决宋案,但他本人却不打算真的以法律手段来解决。由于洪、应、赵三人都牵涉以非法手段操弄宪法起草,以及图谋以“莫须有”之证据损毁“孙黄宋”声誉,这一阴谋一旦在法庭上公开讯问,对作为幕后主使人的袁世凯将是重大打击,很有可能直接影响其竞选正式大总统,因此,袁世凯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为此,他针对三人情况采取了不同的应对策略。

对于洪述祖,尽管麻烦都因他擅自唆使应夔丞杀宋而引起,但袁世凯更担心的是,洪述祖一旦被抓,其以非法手段倾陷政敌的阴谋将不可避免曝光于天下,因此,他对洪采取了故纵策略,让其从容逃往青岛德国租界,并与其私下交易,让其一身担责。对于应夔丞在上海法租界被抓,袁世凯得到消息后,立刻于3月27日召开会议,“与各国务员密议一切善后办法”,试图将应犯“解京办理”。[112]又命外交总长陆征祥往晤驻京法国公使康堆,提出“宋教仁被刺案关系南北意见”,“为泯除南北猜疑起见,拟将此案提京严讯,务期水落石出”。[113]袁世凯还通电各省征集意见,豫、晋、陕、滇、鄂、湘、川、粤八督均以“保存法权”为由,主张提京审办。[114]然而,江苏都督程德全和黄兴都主张将该案归上海讯办。舆论也质疑,洪、应都是中央任命的官吏,“平素常奔走于权贵之门”,“政府提归中央,实欲改易供词,消毁证据,以敷衍了事”。[115]同时,法、美、德、英各国公使提出“欲维持人道,保障租界治安,须在会审公堂审结”,“非水落石出时不能引渡”。[116]袁世凯这才不得不“决定将提京之议取消”。[117]迨应夔丞移交上海地方法庭审理后,由于处于国民党人监控之下,袁世凯难以下手,于是他在明知陈其美并非刺宋主谋的情况下,对应夔丞党徒为脱罪而采取的陷害陈其美之举,采取纵容乃至暗中支持策略,借以转移视线,混淆视听,将舆论攻击矛头引向国民党人。[118]

对于赵秉钧,袁世凯动用心思最多。宋教仁被刺后,袁、赵二人都受到了攻击,而赵秉钧所受攻击尤重。为此,赵秉钧屡屡提出辞职,要求出庭与凶手对质,以自证清白。但对袁世凯而言,一方面担心赵秉钧出庭对质将暴露二人以非法手段倾陷政敌的阴谋;另一方面,一旦赵秉钧辞职,他就将失去“挡箭牌”,舆论对他的攻击就会加大。因此,他对赵秉钧辞职一次次予以拒绝,并力阻其出庭应讯。不仅如此,如前所述,袁世凯方面还制造了一个“血光党”事件,由一位名叫周予儆的北洋女子师范学堂学生出面自首,诬陷黄兴派其在京组织暗杀机关,然后由京师地方检察厅移请上海地方检察厅票传黄兴到案,作为对上海地方检察厅票传赵秉钧的抵制。此种伎俩让张謇实在看不下去了,致函袁世凯道:“吾人深知周予觉、周予儆之诬扳与物证之虚造,于审讯之时必昭然大白于天下……国民数千年之特性,对于冤案无不感奋激昂,有同身受,于负人望者横被冤抑为尤然,传诸稗谣,被于闾巷,已成一般社会之心理。何苦故犯众怒,至于如此?”[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