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君士坦丁和马克森提乌斯的施政与争执(306—312A.D.)
虽然罗马帝王不良的癖好造成了很多罪行和惨剧,但能发现他们偶尔的善举也是一桩乐事。君士坦丁在位第六年到奥顿巡视时,慷慨地豁免所积欠的贡金,同时根据臣民的确实数量按比例所核定的丁口数,也从2.5万人减少到1.8万人。[213]然而从君王对人民所施的恩惠来看,毫无疑问可以证明当时社会的惨状,税赋的本身和征收的方式都是难以忍受的重负,强征暴敛的结果是陷民众于绝望之境。奥顿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大部分田园无人耕种,很多省民不是远走高飞就是投身为盗,不愿负担沉重的社会责任。这位爱民如子的君王采取的慷慨行动,不过是针对行政法规所制定的各项要求,稍为纾解一下过于严厉的条文而已,这些规定因需要而设,也让人没有选择的余地。要是不提处死马克西米安这件事,君士坦丁在高卢的统治,是他一生中施政最为仁慈宽厚的时期。蛮族忌惮他积极果敢的作为,行省的安全得到保障,免于入侵之苦。有一次在与法兰克人和阿勒曼尼人的战役中,赢得重大胜利,他下令将俘虏的王侯丢到特里夫的竞技场去喂野兽,民众看到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对待蛮族头目不禁大乐,历史上倒是很少发现像这样违反人道和败坏法律的行为。[214]
君士坦丁的善举在马克森提乌斯恶行的衬托下,更显得极为突出。高卢的行省就那个时代的条件尚能享受幸福的生活,同时代的意大利和阿非利加却只能在可鄙又可恨的暴君统治下呻吟不已。有些人热衷于谀媚奉承,经常把失败者贬得一文不值,将全部光荣归于获胜的对手。但那些喜欢揭发君士坦丁隐私和过失的作家,也一致认为马克森提乌斯为人残酷、贪婪而放荡。[215]他在阿非利加镇压微不足道的叛乱获得大量钱财,总督和少数追随者被定罪,整个行省因他们的罪行而遭受苦难,人烟繁盛的城市像是锡尔塔和迦太基,以及其他面积广大的丰饶乡土,都受到刀兵和战火的摧毁。滥杀无辜的胜利伴随着肆意而为的法律和审判,阿谀者和告发人像一支无敌大军开进阿非利加。富贵之家很容易被安上谋叛的罪名,即使有人能蒙受皇帝的宽大发落,最轻的惩罚也是没收财产。为了炫耀这场伟大的胜利,就用壮观的凯旋式来加以庆祝,马克森提乌斯把一个罗马行省的战利品和俘虏,展现到民众眼前。首都的状况和阿非利加一样值得同情,罗马的财富像填无底洞那样供应挥霍无度的开支。他的税务大臣完全是运用抢劫的手法,在他统治期间,首先以“乐捐”的名目向元老院的议员敛财,胃口愈来愈大,使用的借口也愈来愈多,像是作战胜利、婚丧喜庆,甚至皇室荣典,都按照比例要臣民加倍奉献。
马克森提乌斯就像从前那些暴君一样,受到元老院难以平息的仇视和嫌恶,主要原因是元老院拥戴他登上宝座,又支持他对抗强敌,但他对元老院的慷慨和忠诚却毫无感恩图报之心。他的猜疑忌恨使元老院议员的性命难保,而这些议员的妻女不知羞耻的行为,倒是能满足他的肉欲。照理说成为一位君王的情人是个难以抵制的诱惑,但是一旦他的劝诱无效就会使用暴力。有个使人难忘的例证,一位贵夫人为了保持贞节宁愿自杀而死。[216]马克森提乌斯只尊敬军人而且极力争取他们的好感,罗马和意大利到处都是武装部队,他纵容他们喧嚣和暴乱的行为,就是抢劫和杀害无力反抗的平民,也不会受到任何惩处。皇帝自己胡作非为,所以纵容军队伤天害理的作风。马克森提乌斯经常从元老院议员手里,夺取他们的庄园或美丽的妻子,赐给军队里受到赏识的人员。像这样的君王,无论是平时或战时都无法治理国家,虽然可以用钱买到支持,但获得不了部队的尊敬。他的傲慢也像他的其他恶行一样令人憎恨。他过着怠惰而奢华的生活,不论是在宫殿的高墙之内,或是在邻近的萨路斯特花园里,都能不断听到他的大声宣告,说他是唯一的皇帝,其他的君王不过是他的部将,用来防守边疆的行省,好让他在首都不受干扰享用荣华富贵。罗马人长久以来怨恨君主远离都城对他们不加理会,在马克森提乌斯6年的统治期间,皇帝近在咫尺,却同样使他们感到无尽的懊恼。[217]
君士坦丁认为马克森提乌斯的作为让人厌恶,罗马人的处境确实值得同情。我们没有理由认为他会运用武力去解决这些问题,他之所以能控制自己的野心,是基于审慎的考虑,不是正义的要求,反而是意大利的暴君竟敢去激怒这位难以克服的敌人。[218]马克西米安死后,按照惯例,他的头衔被撤销,原有的雕像也因丑行而被推倒。那个生前迫害过他、后来又抛弃他的儿子,装出一副思念不已的孝心,说要采取报复行动,把所有树立在意大利和阿非利加,用来推崇君士坦丁的雕像立即销毁。明智的君士坦丁不想挑起战争,也充分认识到它的困难和后果,所以不理会对方的侮辱,准备采用温和的谈判方式来解决双方的歧见。后来发觉这位意大利皇帝已有极具敌意和野心的计划,才逼得他不得不用武力自卫(312 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