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拼乌加河 ——一个抗日老兵的回忆(第2/3页)

我们辎重连跟师部走,一个山坡下面挖了几个洞子就是指挥部。炮弹吃了不少。军长的指挥部里面电话不断地响,傅总问能不能顶住,军长说没问题。

其实已经很有问题了,又伤了一个团长,就是后来守新保安的三十五军军长郭大麻子。郭大麻子抗战是好样的,带了伤也不下来,把军服脱了一个膀子,抡着大刀督战,退后者杀。其实没有退的,都是绥远本地的兵,家都让日本人占了。绥远的兵在老家打仗凶,有名的。一个师一共三个团,一天就伤了两个团长。不是弟兄们不能打,人不熊,枪熊,你一枪过去打不到他,他就给你一炮。本来两边河堤一边高的,打完仗一看这边矮了三尺多。那一仗功是三十二师的,一〇一师打惨了。天亮了,这边河岸后边倒的一片土黄色,都是咱们的兵(傅作义的部队穿土黄色面军装)。傅总明白,给董军长请奖章。

那也没让他打过河来。

鬼子越打越多,第二天上午安北重炮联队也来了。炮弹炸的不分点,日本工兵在炮弹底下架浮桥。军长出来,说你盯着电话,我也上去了。他带着警卫连就上去了。

这个时候傅总的电话来了。我去接电话,傅总一听就问你们军长(应该是师长)呢?

我说军长上去了。傅总说王团长在不在,我说王团长伤了。郭团长呢?郭团长也伤了。

傅总没再问,把电话放了。

这时候军长派人下来,说如果傅总问他,就说他看弹药去了。

可是傅总再没有电话来。

后来我才知道五原打得很紧,日本兵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拼着打。袁庆荣师长,跟傅总守涿州的,也挂花了。傅总身边的部队已经全调上去,他三番五次电话打过来,就是看一〇一师能不能顶住,顶不住,五原就不能打了。董军长心里明白,咬着牙也不说自己顶不住,蹲在战壕里顶着打。

军长都顶着打,当兵的还有什么说的,不就是一个死吗。

先是工兵连上去了,到下午我们辎重连也上去了。日本人的三座浮桥让军长指挥战防炮打掉了两座,有一座还是修过来,正顶在右边三〇三团。三〇三团的阵地不好,是个拐弯,两面挨打,日本人把照明弹往河岸上打,沙子地上都是火,人根本呆不住。第一天团长伤了,军长让宋团副代理团长,又负伤了,让武营长代理。师部的辎重兵、勤务兵都上去了,顶这个口子。这一仗,一〇一师三个团伤了四个团长,就是多了一个宋团副。

那也不行,天黑的时候日本人就冲上来了,旁边的阵地让鬼子拿炮挡上,没法过来增援。就在这时候,后面忽然来了大队的骑兵,我想这回完喽,让小鬼子抄后路了。

没想到鬼子也冲骑兵打炮,这才明白是傅总派援军来了!

阵地上一片欢呼。

来的骑兵也真厉害,炮弹里面冲过来,把马卧倒了就顶着打。好多马没等跑到就给炸倒了,后面的接着上。这一阵子好打啊,把浮桥都给打着了,后面的上不来,总算是把鬼子气势压下去。

压下去也不服啊,活着的鬼子趴在河堤下面,往上扔手榴弹,我们就往下扔。我身边也趴了一个骑兵,我扔一个,他也跟着扔一个,可勇敢。断断续续打了一夜。等天亮时候军长召集敢死队上了刺刀干河堤下面的鬼子。他站起来,我一看一一唉,原来是个蒙古大脚娘儿们啊!

早听说傅总身边有个蒙古骑兵旅,是三个反正的蒙古女王爷带来的,里面有不少女兵,傅总把她们都派上来了,那是真没人了。

咱不能还不如个娘儿们吧,我也端上刺刀就上去了……

赵老人指指胸肋的伤疤——就是这个,鬼子手榴弹崩的,差一点儿啊。杀红眼了,当时都不觉得疼。鬼子最后也有要缴枪的,让跟着过河的伪军给打死了,伪军怕我们杀他。

就那一天,五原打下来了,打死了一千多鬼子,三千多伪蒙军,鬼子俘虏抓了好几十。

姓赵的老者说完了两眼晶晶亮。

老人所说的董军长,就是傅作义部的名将董其武。当时他担任一〇一师师长,此战后才担任暂四军军长。

打死的日本中将,即日本绥西警备队司令官水川一夫。台湾有资料说水川没有死在绥远,但资料不够权威,因为水川在日本是比较多的姓氏。《绥远抗战》的李潇潇导演在日本查到这位死在绥远的水川的有关资料,发现他本来不是军人,而是日本权威矿业专家,当时率领满蒙矿业调查团到绥西考察。在势力范围上,日本将绥远政务划给了伪蒙德王,为了获得他的支持,特别给水川一行临时授予了军衔。还有一个被打死的专家有少将军衔,一个是大佐,也是同理,都是为了便于他们的活动。所以水川死后日本陆军不承认他是自己的中将。从我调查到的情况看,水川一夫是昭和13年(1938年)日本贵族院的成员,绥远抗战中说他是日本皇族,应该没有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