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建议不被接受(第2/3页)
当时,由于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对整个形势的估计出了偏差,提出了占领中心城市和争取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的任务。并且这种极左思潮从共产国际、中共中央翻卷下来,犹如洪水之奔流。谁也顶不住那种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而这种打击正好来自你的同志,来自你自身。就像文革中谁没有高举红宝书推波助澜呢?也像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两次打长沙都告失败一样,这是一个历史进程,谁能抗拒历史的必然潮流?
那么,这些左倾所产生的恶果,应该全部归罪于第三国际的左倾?似乎又不全对,因为第三国际所作的左倾决断,除了主观原因外,有没有各国支部提供的不切实际的情况,而由此作出错误判断的客观原因呢?还是歌德说得辩证些:“真理与谬误是同一个来源,这是奇怪的但又是确实的。所以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应该粗暴地对待谬误,因为在这样的同时,我们也就在粗暴地对待真理……”
为了利用陈济棠与蒋介石的矛盾,周恩来与朱德于1934年10月5日派潘汉年、何长工去寻乌同陈济棠的代表杨幼敏、黄质文进行停战谈判,达成了五项协议,可以互借道路,为红军顺利通过第一道封锁线做了准备!
在这样一种可以让路通行的条件下,去与二、六军团会合是更为有利的考虑,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第一、第二、第三道封锁线都比较顺利地通过了。这是不是说明“三人团”决定的开进路线并没有错?直到湘江,才由于行动迟缓,受到了敌人的夹击。那么,如果早日丢弃辎重,提前两日过江,是不是损失就会小得多呢?那么,湘江一战的惨重损失是在于行动迟缓,而不是战略方向和行进路线的错误了?
按当时李德、博古的心理,进军湘中是危险的,还是去跟二、六军团会合,有先遣部队接应,有根据地作为落脚点更可靠些。这不是可以理解的吗?
如果当时各申理由,而后投票表决,人们赞成前者还是赞成后者?不能立足今天去要求当时,只能立足今天,剖析当时,不能脱离历史条件而谈历史。
毛泽东的建议不被接受,他并不过分遗憾。他知道应该点到为止,他知道必须等待。“我早说过你的干法不行,结果就是不行!”他认为历史会站出来替他说话,这叫有言在先。
这些历史性的问题,王稼祥负伤之后躺在病床上,也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地思考过。这是他跟博古不同的地方,跟洛甫也不同。这些思考是他认识王明左倾路线的开端,也是他从左倾路线中分化出来的基础。西征途中与毛泽东住在一起,则是他与左倾路线决裂的契机。
1934年11月25日夜,是个普通的夜晚,微雨潇潇,从某种角度来说,又是带有历史意义的夜晚。这天黄昏,红军在道县至江华之间,全部渡过潇水,分四路纵队向湘江开进。中央纵队在一个叫九溪桥的小小山村里宿营。纵队部通知,先头部队正在激战,预计在这里将停留八小时,要大家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以便翻越前面的都庞岭大山。
在瞬息万变的战争年代,八小时,有时显得十分漫长,譬如打阻击;有时又显得极短,譬如睡眠。
王稼祥和毛泽东都坐担架,所以他们经常住在一起。毛泽东不爱骑马,坐担架不仅有充裕的时间休息,而且可以静心思考和读书。
这是一个石壁小屋,明亮的马灯放在两个摞在一起的铁皮文件箱上。王稼祥刚刚换了药,躺在担架上微睡。他的伤口时好时坏,在这种情况下翻山越岭,忍受颠簸,无疑是一种漫长的酷刑。
毛泽东倚在马袋上读书。他白天在摇篮似的担架上早已睡足,安静下来反而不能入眠。毛泽东把灯捻小,还撑起一件雨衣挡起,不让灯光照在王稼祥的脸上。王稼祥眯了一会儿。他看见灯光把毛泽东变形的巨大身影投射到墙壁上,灯光映出毛泽东的长发和那双特大的手。他不知道主席在读什么书,竟是那样专心致志。
“主席,你在看什么?”
“《淮南子》。”
王稼祥有些愕然,这书他没有看过。
毛泽东把书放下,转身面对王稼祥,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颇带感慨地说:
“对人对事,历史从来评价不一。你看《淮南子》对共工的评价与《国语·周语》和《三皇本纪》的说法就大不相同。有的把他说成是捣乱分子。有的把他说成是争强好胜、争夺王位的鲁莽汉。我认为《淮南子》说法最为可取,你听,”毛泽东翻开书读道: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共工死了没有?书中没有说,但他改变了天地的格局,所以,共工应该是胜利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