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豪华客舱(第7/13页)
“我是见习飞行副官斯泰菲·格蕾丝,在此代表白星公司,欢迎诸位出席前往新德累斯顿旅程中的第一次晚宴。如果大家希望查看菜单,我相信乘务人员很快就会赶来招呼各位。与此同时,我想特别推荐一下——”她瞟了一眼自己的袖口,“——金星解百纳白葡萄酒,用它来配头一道蛙鱼。”这种醇醪是船方花巨资从伊师塔平原上带有金刚石穹顶的葡萄园进口来的,更便于让身价高达两万四千埃居的用餐者安抚他们的自负心理。
看来大家对头道菜的选择并无异议,斯泰菲在喝第一口酒时小心地服下了防醉剂。这种葡萄洒很不错,如果你不把它当做酒——并排除了饮酒的致醉性——那么它就只是酸酸的葡萄汁。“我能问一下您是从哪里来的吗?”她一面斟满自己的酒杯,一面问那个方下巴的金发女子。“我想,我以前好像见过您,但没有还说过话。”
“我叫玛蒂尔德,来自第六分区的托德家族。他们俩是我同族伙伴,彼得和汉斯。”那个女子答道,挥起结实的手掌指了指坐在她两边的年轻壮汉。他们真的年轻吗?斯泰菲暗自疑惑:这三个人看上去充满自信,又显得那么协调。通常你不会在六十岁以下的人身上看到这种发自本能的优雅气质,而且没有接受过武术训练的人也不会有这样的风度。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如果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步入中年而开始急剧衰老,可心智又尚未成熟,那么只有在上了岁数之后才会最终显出这种精简干练的做派,但这三个人则不然:若非合成代谢类固醇在起作用,他们肯定经受过艰苦的训练。“我们要去新和平,执行青年启蒙和学习任务。”玛蒂尔德傲慢地一笑,“我的意思是,有些星球已经体会到了再造之道的益处,我们要向他们学习,并在他们中间转播和谐的福音。”
“是吗。那么如果您不介意,我想问一下,什么是再造之道呢?是某种俱乐部吗?”斯泰菲接着又问。毕竟,他们是她的衣食父母。对自己的雇主表示好奇——这种冲动始终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谈话策略。
“它就是一切,无所不容。”玛蒂尔德变得热情洋溢,被自己所感染。“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她忽然显得有点羞怯,似乎发觉自己过于口无遮拦。“它非常圆满。”
“原来如此,那么——”斯泰菲发现自己因全神贯注而皱起了额头。为什么我还是感到自己正在被人轻视?她暗想,别放在心上。“那么您呢?”她问那个黑发女孩。不知她是否真是个孩子,毕竟她的体格和斯泰菲差不多。
“哦,别为我操心了。我只想坐在这个角落里喝个烂醉,再换一副新的肝脏。我能肯定,我的信托基金会付钱的。”她故意用单调呆板的口气说出最后那句话,同时盯着斯泰菲的眼睛。斯泰菲明白了:这孩子有些不对头。
“我们还是尽量别喝那么多吧,至少在吃完饭之前别多喝。”她轻松地说,“那么,您的名字是?”
“星期三。”女孩——年轻的女人?危险的醉鬼?——温和地说,“大家都这么叫我。你们的乘客名单上登记的是维多利娅·斯特劳格。那是我身份证上的名字。”
“哦,您喜欢我们怎么称呼您都好。”斯泰菲小心地说道。
头一道菜上来了,精心烹制的蛙鱼肉被切成小圆片,上面浇着一层洁白的沙司。斯泰菲又成功地让肥胖的商业银行家菲奥娜发表了一通赞颂之词:在相隔数光年的星球之间兑换货币时,相对于那些恪守因果律的间接方式,虚拟率货币三角剖分体系真是优点多多。斯泰菲感到轻松了一点,因为她发现,这番关于时间旅行中银行信用调控的宏论让大多数人都听得全神贯注,而那三位来自什么托德家族的青年领袖也如此用心,可真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这时“星期三”则在孜孜不倦地啜饮她的第三杯酒,那种令人生畏的果敢神情让斯泰菲想起了一些她以前遇到过的乘客——他们岁数更大,头发已经斑白,并非真正的酒徒,但已被魔鬼控制住了心神,而那个魔鬼一心只想让他们在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也只能被最令人痛苦的、近乎自残的咒语所驱走。这姑娘的旅程刚刚开始,按说折磨人的无聊感还没有袭来,可她此时便要喝得酩酊大醉,真不是什么正常现象。另外,尽管斯泰菲不是紧跟时尚的人,但还是能从“星期三”的衣着上看出来,她全靠即兴发挥的天分凑起了这身装束,其用意肯定是——“谁也别来招惹我”。
直到餐后甜点送上来时,事态才失去了控制,变得一团糟。斯泰菲犯了个战术性的错误,她又向玛蒂尔德问起,信奉再造之道会有何益处——那是一种宗教?抑或是政治理论?自从刚才听到那句“非常圆满”之后,她一直在纳闷。于是玛蒂尔德便决定做一番讲解。“信奉再造之道会让你获得一种全新的生活观。”玛蒂尔德向桌旁所有的来宾热忱地解释,就连彼得和汉斯也在赞许地点头。“它是一种生活方式,能够保证我们的所作所为全都获得正确的指引,趋向世间的大善。然而,我们并不是奴隶:我们决不向颓废堕落的和平世界顺从低头。我们年轻、自由而又强壮,满怀喜悦地弯下腰,去肩负共同事业赋予我们的伟大使命。我们的目标是建设一个光明的未来,届时全人类都可以把自己的潜在能力自由发挥到最大限度,摆脱反人类的爱查顿的阴影,挣脱非科学思想的迷信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