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豪华客舱(第9/13页)

她们刚走出门口,“星期三”便想抽身离去。斯泰菲拉住了她。“不!我要——”噢,该死!斯泰菲重新抓牢她,推着她朝盆栽棕榈树走去。刚才“星期三”一个趔趄,似乎正打算走向那里。不过,这孩子刚低头趴在树盆边,就马上表现出坚强的个性,一面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一面缓缓地控制住呕吐的冲动。

“我是六号桌。有人在那儿吗?”斯泰菲朝袖口低声唤道,“我这里出了点问题。谁去替我?”

一个声音在她的耳机中响起。“喂,斯泰菲,我已经通知麦克斯去替你。你会离开很长时间吗?”

斯泰菲看了看正靠在树盆边沿上的姑娘,心中不免畏缩起来。“估计我在宴会结束前是赶不回来了。”

“好吧,多加小心。宴会控制中心通话完毕。”

她抬起头,这时“星期三”也直起了身子,紧闭双眼靠在墙上。“我们走吧。你的房间号是多少?”她查了一下乘客名单,袖口里的数据存储装置用起来很方便。“我送你回去。”

“星期三”顺从地向前蹒跚走去,只是脚步有些散乱,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而控线变得过于松弛。“撒谎的婊子。”当斯泰菲扶着她摇摇晃晃地走进身旁不远处的电梯时,她平静地咕哝着,“撒谎。满嘴都是谎言。”

“你以前没喝过这么多酒,是吗?”斯泰菲斗胆问道。这下可好,宿醉会让你难受得要死,不管你是不是服了防醉剂。

“不……我没醉,我只是不想待在那儿。可我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若不是感情脆弱,她就是极度沮丧。或许她希望有人能和她说说话?斯泰菲按动按钮,让电梯前往A层甲板“星期三”所在的柱面区。当她们穿过一道道嵌在舱壁上的电子重力环和一片片上下起伏的引力潮汐区时,她集中精神扶稳“星期三”,让她不要倒下。“为什么不愿自己一个人待着?”她故作随意地问道。

“妈妈、爸爸和杰米——那个满嘴谎言的婊子!”这句回答近乎咆哮。

我猜得没错。斯泰菲不快地意识到,幸亏及时把她拉了出来。“我没办法一个人待着。”“星期三”强调般地又加了一句。

“出了什么事?”斯泰菲平静地问道。这时电梯减缓了速度,开始向一侧滑去。

“他们死了,我还活着。”这孩子的面孔上满是悲戚之色,“去她妈的,那个撒谎的再造者!”

“他们死了?你说的是谁?你的家人?”

“星期三”应了一声,像是呜咽,又像是哼了一声。“你以为呢?”

电梯停了下来。滑门叹息着打开,她们面前出现了一条走廊,尽头是一道毫无特色、没有号码的特舱房门。斯泰菲拿出自己的超控器在门前一晃,舱门应手而开。尽管“星期三”步履蹒跚,可还认得路。一时之间,斯泰菲想就此离开,但随后又叹口气,跟着她走进了舱房。“你的父母去世了?所以你才不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星期三”转身面对着她,双颊挂满泪水。古怪的是,她脸上的浓妆并未走样。是色素细胞,植入在皮肤中?“就在两天前,”她摇摇晃晃地说,“他们被杀害了。”

“被杀害——”

“凶手,凶手就是,是——”说到这儿,“星期三”突然觉得胃里的东西上涌,于是跌跌撞撞地朝浴室冲去。斯泰菲等在外边,听她在里面大声呕吐,不禁走了神。被杀害了?唉,这可真够蹊跷的……

凌晨三点,这时已是日班人员当值了,飞船刚刚完成第一次点对点跃迁,穿过了两个秒差距的平直时空。

被子皱作一团,一半耷拉在地上。天花板投下红黑两色的光影,让一道道温暖的不可见光柱纵贯舱房各处。

“星期三”疲倦地揉了揉额头。止痛剂和鼠肝解酒丸已经为她消除了大部分的不适感,她有条不紊地灌下的那两升水也开始对抗脱水症状,但其他感觉——羞愧、困窘和焦虑——却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于化学作用。

“我是个笨蛋。”她对自己咕哝道,无精打采地站起身。她又回到了浴室,这已经是一个小时里的第三次了。“愚蠢,而且丑死了,外加一点点笨嘴拙舌。”她沉思般地看着浴缸,“想想看,我总可以淹死自己吧,或者割腕,当然还有别的死法。”那就该让王八蛋们称心如意了,她朝房间一头的落地镜眨眨眼。“我是个倒霉鬼。”镜中人也在盯着她,那是个黑眼睛的可怜兮兮的流浪儿,乱蓬蓬的黑发像个耗子窝,双唇的颜色就跟溺死鬼没什么两样。胸部和双臀都很单薄,腰身更纤细,双臂和双腿则显得太长。她站起身,盯着镜中的自己,思绪游移不定,寻找着几天前的那个安慰。我在暴风布娄眼里是什么样子?她在心中琢磨,现在根本不可能知道了。当时有机会,我本该问问他……这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比以前更孤单。“我是一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