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第14/22页)
两个孩子脸红了,嘎子急急地说:“阿姨你误会了,我们的球舱飞到日本并不是有什么预谋,那只是一次实验中的失误。真是这样的!”
贞子阿姨凝神看着他们,眼神中带着真诚的忧伤。嘎子知道自己的解释没能让阿姨信服,可要想说服她,必须把实际情形和盘托出,但这些秘密又是不能对外国人说的。嘎子十分作难,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
“真是这样的,真是这样的,真是一次失误。”
贞子阿姨笑笑:“我相信你的话,咱们把这件事撇到一边吧。”
在这个院落的隔墙,渡边、西泽和坂本教授正在屏幕上看着这一幕。隔墙那座房屋其实并不是远山先生的祖居,没错,远山正瑛生前曾任鸟取大学教授,但他的后代现在都住在外地。那个叫“远山贞子”的女人实际是渡边的同事,她的演技不错。相信在这位“远山后人”真诚的责备下,两个胎毛未退的中国孩子不会再说谎的。看到这儿时,渡边向西泽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说: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西泽不置可否。
坂本教授心中很不舒服,也许在情报人员们看来,用一点类似的小计谋是非常正常的,但他们滥用了两个孩子对远山老人的崇敬,未免有点缺德。可是,如果那个神秘的球舱真是中国开发的新一代核弹投掷器呢?坂本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看下去。
按照电影脚本,下面该“西泽昌一”出面了,他应该扮演一个观点右翼的青年,说几句比较刺耳的话,有意刺激两名中国孩子,让他们在情绪失控时吐出更多情报。这个角色,西泽昌一肯定会演好的,因为这可以说是本色表演──他确实叫这个名字,是西泽明训的儿子,本来就是个相当右翼的青年,颇得乃父衣钵。只听见屏幕上西泽昌一说:
“既然妈妈提到这一点,我也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我的话可能坦率了一些,预先请两位原谅。”
嘎子真诚地说:“没关系的,请讲,我不愿意我们之间有误会。”
“先不说你们来日本是不是技术上的失误,但这个球舱本来就是军用的,是用来投掷核弹的运载器,我说得没错吧?”
嘎子无法回答。他并不知道球舱的真实用途,舅舅从没说过它是军用的,但空间技术院的所有技术本来就是军民两用,这点确系真情。西泽昌一看出了他的迟疑,看出了他的“理亏”,立即加重了语言的分量:
“能告诉我,你们的球舱是从哪儿出发的吗?”嘎子和小丫当然不能回答。“那么──这是军事秘密,对不对?”
嘎子没法回答,对这家伙的步步紧逼开始有点厌烦。昌一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断定这个球舱来日本并不是技术失误,而是有意为之,是针对日本这次夺岛军演的恐吓──今天球舱里坐了个小男孩,明天也许里边放着另一种‘小男孩’,可以把东京1000万人送到地狱中。是不是?当然,你们俩可能并不了解这次行动的真实企图,你们也是受骗者。”
到这时,嘎子再也无法保持对此人的亲切感了。他冰冷地说:“你说的‘小男孩’是不是指扔到广岛的那玩意儿?你怕是记错了,它好像不是中国扔的吧。再说,那时候大日本皇军正在南京比赛砍人头呢。”
西泽昌一勃然大怒:“不要再重复南京大屠杀的谎言!日本人已经听腻了!”
嘎子和小丫也都勃然大怒,嘎子脱口而出:“放你──”想起这是在远山老人的家里,他生生把后半句咽了下去。三个人恶狠狠地互相瞪着。而其他人(这屋的贞子,和隔墙的渡边、西泽)都很着急,因为西泽昌一把戏演“过”了,演砸了,他刚才的那句话超出了电影脚本。这次意外的擦枪走火,肯定使精心的计划付诸东流。贞子很生气,用日语急急地斥责着,但西泽昌一并不服软,也用日语强硬地驳斥着──在现实生活中,贞子并不是他母亲,对他没有足够的威慑力。隔墙的渡边和西泽越听越急,但此刻他们无法现身,去阻止两人的争吵。
两人的语速都很快,小丫听不大懂,她努力辨听着。忽然愤怒地说:
“嘎子哥,那家伙在骂咱们,说‘支那人’!”
“真的?”
“真的!他们的话我听不大懂,但这句话不会听错!”
嘎子再也忍不住了,推开小餐桌上的饭碗,在榻榻米上腾地站起来,恶狠狠地问西泽昌一:
“你真是远山先生的重外孙?”贞子和昌一都吃了一惊,不知道他在哪儿发现了马脚。其实嘎子只是在讥刺他,“那我真的为远山老人遗憾。你刚才说‘支那’,说错了,那是China,是一个令人自豪的称呼,五千年泱泱大国。没有这个China,恐怕你小子还不认字呢。现在都讲知识产权,那就请你把汉字和片假名还给中国──片假名的产权也属中国,你别以为把汉字拆成零件俺就不认识了!”他转身对贞子说,“阿姨,我们不想和你儿子待在一起了,请立即安排,把我们送回军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