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卖给瓮中人(第7/22页)
他仔细想了想。“你觉得,如果他们一直没能向入瓮人成功推销任何东西,这地方能维持多久?”
“我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她轻快地说,“我猜,要么我们没有任何发现,没时间了,公司倒闭——那我也无能为力;要么我们及时发现了什么东西,继续维持下去——对此我同样无能为力。”
“真让人沮丧。”
“我觉得是如释重负。就像那位女士说的,利昂,你这工作挺不错。你可以造出任何你想象得出的东西,你万一打中一个全垒打,就能进入轨道,永远不用再进入大气层。”
“其他业务经理也会来听你给他们打气吗?”
“每个人时不时都需要点帮助。”她说。
***
丽娅和他约在中城一座略破旧、曾有过门卫的大楼,十一层的一间公寓起居室是个私房菜俱乐部,他们在这里吃午餐。厨师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是泰国人,女的是匈牙利人,食物不拘一格、清淡、辛辣,混合了多种辣椒,吃得人鼻涕都下来了。
时间尚早,小小的餐室里除了他们只有另外两位客人。一对情侣,是两个年轻的男同性恋,荷兰来的游客,穿着防皱运动外套和几乎跟光脚没什么两样的徒步鞋。他们英语说得极好,礼貌地聊着他们迄今为止在纽约看过的景点,最后终于切换回荷兰语,让丽娅和利昂把注意力集中在彼此和食物上。菜色源源不断地从厨房递出来,一道比一道精彩。
在吃着蓬松的焦糖炸香蕉配泰式冰咖啡时,丽娅热情洋溢地向主厨夫妻赞扬了食物,随后耐心地等待利昂再夸一轮。夫妻俩非常高兴他们吃得满意,开心地聊起菜谱、长大成人的孩子们以及多年来服务过的其他食客。
外面是三十四街,位于莱克星顿大道和第三大道之间,一片凉爽的夏日晚风和淡紫的夏日暮色。利昂拍拍肚子,闭上眼睛,呻吟起来。
“吃多了吧?”她说。
“就像是吃我妈做的饭——她不停地给我添。可实在停不下来。”
“你吃得满意吗?”
他睁开眼睛。“你开玩笑呢吧?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棒的饭。就像是美食的平行维度。”
她使劲点了点头,以友好而亲密的方式拉起他的胳膊,领他朝莱克星顿的方向走去。“你有没有发现你在那儿的时候,时间似乎停止了?你的大脑中一直在想‘然后呢?然后呢?’的那一部分似乎消停了?”
“没错!就是这样!”他们逐渐走近街角,莱克星顿大道上的喷气背包愈来愈响,仿佛天上有一千只蟋蟀。
“烦死这些玩意了。”她怒视着呼啸而过的喷气背包使用者,他们的围巾和斗篷在身后飘动着。“简直就像是灵魂被撞了一千次。”她夸张地啐了一口。
“不是你们造的吗?”
她笑了。“看来你查了关于布勒的资料?”
“能找到的全看了。”他买了布勒担任实际所有者的所有公开上市公司的小额股票,账单都是A特公司的经纪账户付的,然后通读了这些公司的年报。他感觉有很多秘而不宣的东西:还有更多公司的更多股票被做了保密委托。这是标准公司结构,飞面大神般盘根交错的领导关系、离岸财产、逃账避税和似乎要吞并自己的外国嵌套公司。
“唉,”她说,“可怜孩子。那些不必当真。就和睡美人周围的荆棘一样,不过是用来困住那些有勇无谋的骑士,阻止他们追求高塔里的处女。对,撇去一两层拙劣的误导措施,布勒是全球最大的喷气背包生产商。”她看着上城方向的人流,他们用鳍和手套在空气中划着,调整着方向,摇摇摆摆的轨迹纯粹是炫耀和开心。
“他为我做了一件事,”她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喷气背包过去几年间的改进?变得更安静了?这是我们搞的。我们花了很多心思做宣传。很多赃车店从摩托车时代起就一直号称‘大排量噪音拯救生命’,小屁孩们都想买跟推土机一样吵的喷气背包。许多市场人才共同努力,这才反转潮流趋势。我们推出一款低端型号,以远低于成本的价格销售,在分贝上和那些高噪音大排量的玩意儿差不多。它样子难看笨重,质量也不行。当然了,我们是让一个分公司负责销售这种型号的,logo、定位等等,都截然不同。随后我们开始发挥优势,开发高端型号,与此同时,我们的工程师把它们设计得越来越安静。我们还试生产了一种喷气背包,它不但极其安静,而且还能吸收噪音,可别指望我给你解释,除非你有一两个整天的闲工夫花在心理声学上。
“所有时髦的中产阶级都竞相购买更安静的喷气背包,低端型号只有大型重噪机车客户青睐。低端型号的竞争不到一年就结束了,随后我们又自己搞了一些消费者保护诉讼,‘迫使’——”她深吸一口气,“我们自己召回大噪音型号,给它们加装经过重新设计和调音的排气管,它们都能在乐团里当木管乐器用了。所以就是现在这样了。”她指指空中呼啸而过的飞行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