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侦探与巧克力长裙(第7/9页)
厌恶将艾洛蒂的面孔扭曲成一张面具,仿佛巧克力制作师之死的回响。接着,她消失在完全隐私屏障的模糊效果背后,跳起来匆匆三步就跑上了楼梯——那是习惯了低重力的跳跃步伐。
“抱歉,”伊斯多道,“让她难过并非我的本意。”
“不用担心。她一直假装勇敢,但这事对我们都很难。”她熄灭香烟,抹抹眼睛,“我猜她会跑出去见她的男朋友,回来以后准又好几天不跟我讲话。孩子都这样。”
“我明白。”伊斯多说着站起身,“您帮了大忙。”
她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以为你会有更多问题。我女儿说你总有问题,会问些义人从来想不到的事情。”她脸上带着奇特的热切。
“事情并不总是绕着问题转的。”伊斯多道,“再次向您表示慰问。”他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随手签个名,又附上一小段共同记忆。他把纸片递给女人,“请把这个转交艾洛蒂,作为我的道歉。恐怕她已经不再是我的粉丝了。”
离开时他忍不住吹起了口哨:谜题的整个形状他已尽在掌握。他在心里伸出一根手指,抚过它的边缘,而它发出清亮的嗡鸣,仿佛半满的酒杯。
伊斯多在公园边上找了家小餐馆,吃了一客章鱼烩饭。他拿纸巾擦嘴,墨汁在纸巾上留下有趣的图案。他坐在餐馆里看公园里的人,看了半个钟头,同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记录观察心得。然后他起身回到巧克力工厂,去发动他的陷阱。
生化智能机放他进门。不知什么时候,复活师已经带走了尸体。粉笔画的线和巧克力留下的污渍仍在地板上,但已经被隐私雾模糊,仿佛光线之蛇蜕下的一层皮。伊斯多在角落一张晃晃悠悠的金属椅上坐下等待。机器的声音带给他奇特的慰藉。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喂,我知道你在。”
艾洛蒂从一台机器背后走出来,取消了隔弗罗的遮掩。她显得更成熟,流露出更多真实的自我。她的眼神硬邦邦的。
“你怎么知道的?”
“脚印。”伊斯多指指地板上的巧克力污渍,“不像上回那么谨慎。而且还迟到了。”
“附在留言上的共同记忆简直不知所云。”她说,“我费了好大劲才弄明白你是想在这里碰头。”
“我还以为你对侦探工作感兴趣呢。不过话说回来,第一印象有时很有欺骗性。”
“如果又是我父亲那档事,”艾洛蒂道,“那我可就走了。我还得跟男朋友见面呢。”
“这我相信。不过跟你父亲没关系,只跟你有关。”他将自己的话紧紧裹在隔弗罗里,只有他俩能听见,也只有他俩会记得这些话曾经被人讲出来。“我感兴趣的地方在于,这么做对你真的那么容易吗?”
“什么?”
“不考虑后果,把你父亲的私人隔弗罗密钥交给陌生人。”
她没说话,但她瞪着他,每块肌肉都绷紧了。
“他们许诺你什么呢?去太空?你一个人的天堂,就像王国的公主,只不过更美妙?你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艾洛蒂朝他走近一步,缓缓张开双手。伊斯多坐在椅子里前后摇晃。
“然后呢,密钥没用,而塞巴斯蒂安——你的瓦西列夫男朋友,他们中的一员——很不高兴。对了,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他们只是把另外什么人的情感注入给他,杂糅在一起。
“不过表面上看也够真实的了。他发火,也许还威胁要离开你。你想取悦他,而且你知道你父亲有一处受隔弗罗保护的地方、一处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也许他跟你一道来动的手。
“我不得不说你做得很聪明。巧克力的味道有一丝微妙的不同。你父亲就在裙子里,不是吗?他的大脑意识。你用造物机把它放进去的。他们刚刚做好那件原版裙子,你就把它融化掉,复制了一份。智能机把它送去了商店。
“所有数据编进巧克力的晶体里,随时可以买下来,再运到索伯诺斯特。谁也不会有任何疑问,也不必想方设法设立地下电台来传送盗版。整个意识,包在漂亮的巧克力外壳里,像复活节彩蛋。”
艾洛蒂盯着他,面无表情。
他说:“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下得了手。”
“没关系的,”她咬牙道,“他一声也没出,也不痛。我离开时他都还没死呢。谁也没有任何损失。他们会把他带回来的,他们总是把我们所有人带回来,然后把我们变成默工。
“这太不公平了。他们那个狗屁王国又不是我们破坏的。虎怖机也不是我们弄出来的。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应该像他们一样,真正地永生。这是我们该有的权力。”
【虎怖机:火星内战后散落的智能纳米机器,自我设计、自我繁衍了上亿个虚拟世代。对人类满怀恶意,不断攻击忘川,并破坏人类的地球化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