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窃贼与乞丐(第2/5页)
我在脑子里把这念头转了几圈。不知怎么,总觉得太简单、太脆弱、不够优雅。过去的我会这样做吗?把秘密存在忘川身份的外记忆中?我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头绪,这让我浑身发凉。
我需要行动,做点儿让我感觉像我自己的事。我起身沿着广场边缘走,找到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坐在公用造物机旁的另一张长凳上,正在穿滑轮冰鞋,偌大的圆形智能轮是刚刚才打印好的。她穿着白色上衣和短裤,裸露的双腿仿佛黄金雕塑,修长而完美。
“嗨,”我露出自己最迷人的笑容,“我在找革命图书馆,可他们说这地方没地图。也许你能给我指指方向?”
一小截晒黑的鼻子朝我皱起,她随即消失不见,一根灰色的隔弗罗占位符砰的一声出现在她所在的位置。再然后,那一团模糊沿着大道越飘越远。
米耶里道:“你还真像个观光客啊。”
“换了二十年前,她肯定会朝我笑。”
“离广场这么近的地方?我看未必。再说,交换隔弗罗的事你也搞砸了:那句可笑的搭讪,本该设置成隐私模式。你真在这地方住过?”
“看来某人做了不少功课啊。”
她说:“当然。”这我相信。她肯定正在检索各种虚拟与模拟界面,派出她的奴隶魂灵儿,利用临时隔弗罗在外记忆里尽可能挖掘信息。“信息少得让人吃惊。假如过去二十年你真在这里住过,要么你的模样与现在大不相同,要么就是你从没到过广场、没参加过公众活动。”她与我对视,前额有一层亮晶晶的汗水,“假如那段记忆是你伪造的,好借机脱身——你会发现我早有准备,而且结局你肯定不会喜欢。”
我重新在长凳上坐下,目光穿越广场。米耶里坐到我身旁,后背箭一样直,那坐姿绝不可能舒服。重力肯定让她难受,但她死也不会流露分毫。
“我没想逃,”我说,“我欠你一笔债。再说一切都那么熟悉——这就是我们该来的地方。但我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关于提贝美斯尼尔,查不到也没什么奇怪的,这里本来就是一层又一层的秘密。”我咧开嘴,“我敢说,过去的我肯定就在什么地方,看着咱俩直乐呵。说实话,没准咱们加起来也没他一半聪明。”
“过去的你,”她说,“被逮住了。”
“有道理。”我看看自己的临时命表,它是一小圈银环,用透明的带子缠在我手腕上。我喷射少许命时到长凳旁的造物机里,发丝粗细的指针移动了一毫米。造物机吐出一副深色太阳镜,我递给米耶里,“拿着,试试。”
“为什么?”
“好掩盖你那格列弗一样的神情。行星不是你的长项。”
她皱起眉,但还是慢慢戴上眼镜。太阳镜把她脸上的疤痕衬得更明显了。
“你知道,”她说,“我最初的想法是把你留在培蝴宁,让你暂时休眠,自己下来搜集感官数据,再把数据输入你的大脑,直到激活你的记忆。你说对了,我不喜欢这地方。噪音太响,空间太大,一切都太多。”她身体后倾,展开双臂,抬起双腿变成莲花坐姿。
“可他们的太阳很暖和。”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个赤脚男孩,约莫五岁,正从广场对面朝我挥手。他的面孔很眼熟。
米耶里朝窃贼微笑,同时告诉培蝴宁,你知道,等这事儿了结,我非杀了他不可。
不先拷打拷打?飞船问,你越发心慈手软了。
飞船在高空轨道,她们之间的中微子链接必须慎之又慎,才能躲过忘川疑神疑鬼的科技探测装置。这样一来,链接质量也就刚够满足正常交谈之需。
这不过是忘川的又一个让人烦躁的小缺点,比这更让她抓狂的问题还有的是:比方说持续的沉重感,再比方说松手之后物体固执地不肯留在空中。还有,尽管使用索伯诺斯特的强化技术令她羞愧,但她已经习惯了依赖它们,可保密也是任务指标之一,所以她别无选择。在豌豆茎太空港,外形像黑色甲壳生物的海关人员,一个默工,给了她临时隔弗罗外壳,同时附送一整套规定:严禁进口纳米技术、量子技术、索伯诺斯特技术,严禁携带足以储存基准大脑的数据存储器,严禁——她只好把自己的超脑皮质、量子石骨骼、摄魂枪和其他一切设为隐身模式,默默忍受各种不适。
公共外记忆数据有什么发现吗?她问,或者那位一直没现身的神秘联络人?
没有。培蝴宁道,魂灵儿正在全面搜索,但内容太多了。至于联络人,目前还没发现提贝美斯尼尔,也没有看起来像赌王的人。所以嘛,如果我是你,我会逼咱们的老男孩加倍卖力工作。工作换自由嘛。
米耶里叹口气,我指望听到的可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