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窃贼与第二次初次约会(第5/7页)
她的住处在城市表面以下,是那种倒转的塔楼。搭电梯下楼时,我吻她的脖子,两手伸进她衬衣底下,抚摸她光滑的腹部。她在笑。而盗版引擎抓住我们允许彼此记得的每次碰触、每次相互分享的爱抚,朝她隔弗罗深处无情地挖掘。
进了屋,她从我怀里挣脱出去,一根手指贴上我的嘴,“既然我们决定要记住这一刻,”她说,“那就要让它真正值得回忆。随便坐,我去去就来。”
我坐在沙发上等她。公寓的天花板很高,架子上既有火星艺术又有老地球的工艺品。看起来很眼熟。一个玻璃匣子里放了一把老式手枪,左轮手枪。我不由得想起了监狱,顿时浑身不自在。屋里还有书和一架旧钢琴,桃花心木表面,与满屋的玻璃和金属呈鲜明的对比。她允许我看见并记住所有这一切。我能感觉到魂灵儿盗版者的分析引擎渐渐逼近临界点,几乎马上就能吸取她的全部记忆。
音乐响起,起初仿佛耳语,之后渐渐响亮。是钢琴曲,美丽的调子,不时被故意制造的不谐和音打断。
“那么,告诉我,拉乌尔。”她换上了黑丝睡裙,端着两杯香槟坐到我身边,“我的音乐到底有什么不妥?”我们脚下,好几千默工在蓝色的夜里移动,大大小小的柔和光点仿佛倒转的星空。
我说:“妥当极了。”我们碰杯,她的手指轻抚我的手。她又吻了我,故意放慢速度,她的一只手碰碰我的太阳穴。“我想记住这一刻。”她说,“我要你记住这一刻。”
柔软温暖的身体落在我身上,她的香水仿佛松木林,她的头发撩着我的脸,就好像——
雨,同艾萨克拉比喝醉了酒,在雨里唱歌,半夜晃回家,把她拉到门外跟我一起看云,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音乐在我们周围旋转,我记起了——
她第一次为我弹奏的模样,我们刚做了爱,她赤裸身体,黑白琴键上的手指轻盈而舒缓。
她的手指描绘我胸口的线条——
地图与绘画、建筑、契合的形状、无数个小时;她拾起一张草图,告诉我说它们就像音符。
她说:“告诉我。”
我告诉她做贼的故事,告诉她沙漠里那个想当园丁的男孩的故事,告诉她我想创造新的生活,而让我吃惊的是,她没有逃走,只是笑了。
很柔和。
就像在花哨的帽子里跳舞的猫,猫爪那么轻柔,穿靴子的猫,就像来自梦中,在一座城堡的走廊里——
蕾梦黛尖叫:“该死的混蛋。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这该死的混蛋!”
“现在”是一瓶香槟,撞碎在我头上。我昏迷了片刻。视觉恢复时,我躺在地板上。她站在我身旁,握着一根旧手杖。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的脸是一张银色面具,她的声音变成了另一副沙哑的嗓音。正想找警察呢,义人就来了。这个迷迷糊糊的念头刚刚浮出脑海,米耶里破窗而入。
米耶里用自己的翅膀敲碎了仿真玻璃。碎片在房间里以慢动作翻滚,宛如雪花。超脑皮质源源不断送来信息。偷儿在这儿、义人在那儿,后者柔软的人类血肉内核被一片战斗功能雾所包裹。
寻找偷儿的时候,她再也顾不得保持什么低调。她命令培蝴宁再次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运行WIMP扫描,找到生理信号丢失的地点。之后她隐藏在隔弗罗里冲天而起,一面飞一面浏览飞船提供的档案。寻找真相所花的时间似乎永无止境,但最后,她发现那女人带偷儿回家了。这个结果并没让她吃惊。
她想抓起偷儿赶紧离开,但义人的纳米功能雾速度更快:它用一层厚实的凝胶包裹了她的翅膀,还想挤进她肺里,堵塞摄魂枪的枪眼。米耶里用失明/眩晕模式发射了一颗Q粒子。Q粒子爆炸,仿佛微型太阳。但功能雾仍在前方。它变成不透明的白云,包裹住了微型太阳,从中溢出的光线不比一盏灯多。米耶里翅膀的废热辐射器也被堵塞了,她只能重新回到慢速时间模式。
义人的攻击打中了她。经过功能雾增强以后,这一击的感觉就像奥尔特彗星的撞击。米耶里撞穿了一整面玻璃架子和其后的墙壁。穿墙而出时,石膏和陶瓷的触感仿佛湿漉漉的沙子。她的盔甲在尖叫,一根经过强化的肋骨居然折断了。超脑皮质将痛楚钝化,她从一片废墟中站起身来。这里是浴室,浴室镜子里映出义人的形象:一个穷凶极恶的天使,恶狠狠地瞪视着她。
新一轮攻击。她竭力阻挡,但凝胶流动着缠住了她的胳膊。义人站在她够不着的地方,其意志由纳米功能雾延伸开来,形状变幻莫测。米耶里仿佛在跟鬼魂搏斗。她需要空间。她从大腿的核聚变反应堆导出能量,注入翅膀里的微型风扇。猛烈的大风开始咆哮,功能雾随风飘散。她抓住一把雾气吞下肚子里,命令一个魂灵儿来处理。很好。过时的战争功能雾协议。魂灵儿需要些时间才能找到正确的反制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