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窃贼与第二次初次约会(第4/7页)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通过其他的嘴跟我们说话,跟始祖有时候的做法一样。我们说好啊,可以啊。干吗不跟他们合作呢,反正到最后,共同盛业会把他们全部吞掉,所有人都会匍匐在费德罗夫的祭坛前。还有,我们可以回博物馆去看大象吗?”
“给我画面。”
但瓦西列夫死机、瓦解了。米耶里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载入之前的版本,命令医生从头开始。
晚餐发展到甜点,又发展到乌龟公园散步。我们一直在交谈,她的隔弗罗一点点敞开。
她来自卡塞谷的一个缓行镇。年轻时疯得很,大把浪费命时,最后才安定下来(跟一个比她大得多的男人)。她对我那笔人情债记得很牢,逼着我跟一个穿白围裙的姑娘买冰激凌,口味还得由她挑。那是种怪异的合成味道,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有点儿像蜂蜜加西瓜。她分享的点滴小事,我都尽量先品味片刻,然后才扔进盗版者分析引擎饥饿的大嘴。
我们拿着甜筒到王国风格的喷泉边坐下。她说:“我想写歌剧,写点儿大场面。革命、忘川都很大,却没人正面描写它。我要某种宏伟的东西,要有魂灵儿盗版、佐酷、反抗和噪声。”
“忘川朋克。”我说。她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然后摇摇头,“反正我想做的就是这个。”从这里我们能看见公园对面的蒙哥菲区,那边全是系绳索的气球住宅,像五彩水果般撒在地平线上。她望着它们,满脸渴望。
我问:“你想过离开这里吗?”
“去哪儿?我知道,可能性是无限的。我当然想过。但在这里,我是小池塘里的大鱼,我喜欢这样。在这里我可以稍微改变世界。在外头——我不知道。”
“我明白这感觉。”奇怪的是我真的明白。留在这里、在人类的水平上做点儿什么、创造点儿什么,这念头很有吸引力。他来这儿时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吧。或者也可能是她让他这样想的。
“当然,我还是会好奇。”她说,“也许你能让我看看那里是什么样,我是说你来的地方。”
“恐怕它并不十分有趣。”
“来嘛,我想看。”她抓起我的手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温暖,粘了冰淇淋有点儿黏糊糊的。我扫描自己破碎的记忆,寻找图像:奥尔特的冰城堡,彗星加上聚变反应堆,闪闪发亮,还有长翅膀的人在后面追逐它;超限城,建筑物的体积堪比行星,拱顶、塔楼和窟窿向天空升起,与土星环交汇;小行星带,野生的合成生化物覆盖其上,到处是珊瑚色和秋天的颜色;还有内太阳系的固伯尼亚大脑,一个个装饰着始祖面孔的钻石球体,极度复杂的内部充斥着不死的生灵。
很奇怪,与她一同坐在阳光下,假装弱小的人类,这片刻的光阴似乎比那一切都更加真实。
她闭眼品尝我的记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瞎编的,”过了一会儿她说,“但应该给你一点点奖励。”
她吻了我。刚开始我还想分辨她的冰淇淋是什么口味,然后就迷失在与她唇舌相触的感觉里。她传给我一段挑逗的共同记忆:她眼中的这个吻,翻转的视角。
魂灵儿盗版者的分析引擎在我脑中发出兴奋的呼喊:它找到了一段回路,一段关于我的回忆,相当于她的隔弗罗上出现了一个漏洞,通向无穷无尽、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另一个吻,很久以前,叠加在这个吻上——现在与过去嵌合。但我不理会盗版引擎胜利的咆哮,只管回应她的吻——在过去,也在此刻。
“跟我讲讲义人。”米耶里说。她本可以把任务交给魂灵儿医生,但这种手段实在太下作,她至少应该亲自承担起这份责任。她有这个勇气。
“畸变体,”瓦西列夫伤心地说,“我们最可怕的敌人。佐酷技术。幕后推手和佐酷殖民地在暗中争夺权力,义人就是武器。量子技术。作秀。这里的人信任他们。我们逮到机会就暗杀他们,不过他们的警戒做得不错。”
“他们是谁?”
“缄默、冷酷、高效、未来主义者、极速、调笑。”瓦西列夫显然十分兴奋,抛出一连串生动的名字和图像:一个披蓝斗篷戴面具的人,一团红色的模糊效果、行动速度跟金星上的迅捷体一样快。推测的身份、可能的目标、广场的画面和破解的外记忆。
“绅士。”戴银面具的男人。而在面具背后——
“哦,不,不,”米耶里悄声道,“愿黑神把我逮了去。”
她赶紧联系偷儿,生理信号链接却默然无语。
过了很久,我们终于回到她的公寓,一路哈哈大笑、跌跌撞撞,有时停下来,裹在隔弗罗的模糊效果里接吻,有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拥吻。情欲混合了内疚,混合了怀旧,这杯情感的鸡尾酒让我沉醉,推动着我,让我像一颗子弹一样向前飞驰。而在弹道尽头,我会一头撞上坚硬而无情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