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徭役(第3/4页)

“再来些酒吗,大人?”拉索问道。

两个卫兵点点头,拉索赶忙将酒杯满上。但这两杯酒再也没人动过。卫兵仰倒在靠垫上,大张着嘴沉沉睡去。

达飞罗·米罗自袖筒中抽出从伙房拿来的长刀。他宰过猪,斩过鸡,但杀人却又另当别论。他与弟弟对视一眼,二人都屏住呼吸。

“我不想和爹一样,被鞭子活活抽死。”拉索说。

达飞罗点点头。

再无退路了。

达飞罗将刀刺入一名卫兵的躯干,直抵心脏。

他扭头看看弟弟,拉索刚解决了另一名卫兵。拉索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恐惧,又是欢乐,令达飞罗心中一阵难过。

小拉索一直崇拜哥哥,村里其他孩子和拉索打架时,达飞罗也一直护着弟弟。父亲早逝,母亲酗酒,他便成了拉索的爹娘。他一直以为自己能保护弟弟,可这一瞬,他觉得自己失败了。

尽管拉索看起来很开心。

* * *

两名皇家卫兵停在纳丕城最大的客栈“鲸腾客栈”门口。一看便是新兵,但军服却不大合身。

二楼和三楼都被征用为关押服劳役者和苦役犯的临时牢房。看守卫兵就在二楼距离楼梯口最近的屋子里,屋门始终开着,以防其他房间有人逃跑。

两名皇家卫兵敲了敲大敞的房门,解释地方卫队派他们来寻找一名通缉犯。看守大人不介意他们检查一下吧?

看守正在打牌,便敷衍地朝两名新兵挥挥手。“尽管看。肯定不在这里。”

湖诺·其马和佐帕·西金谢过忙着喝酒打牌的看守,一间接一间地到访所有牢房,向徭役者和苦役犯说明了他们的计划。这是最后一站。他们已经走遍城中各处看守所。

午夜时分,纳丕城各处,徭役者和苦役犯齐心协力干掉熟睡的守卫。他们放火烧了看守所和客栈,涌上街头。

“乍国必亡!”他们大喊,“皇帝该死!”禁忌之语出口,大家无比喜悦,这也是所有人的心声。话能出口,他们便感到战无不胜。

“湖诺·其马当称王!”

很快,街头的乞丐、窃贼、饿汉、穷鬼,眼睁睁看着丈夫儿子被抓去海底和山中卖命的妇人们……大家全都加入了这场呐喊。

他们挥舞着厨刀和拳头,闯入军库,给守卫来了个出其不意。有了真刀剑,他们又夺了军粮仓,街头很快便开始分发成袋的鱼干谷米,街头人人负粮而行,人流涌动如潮水。

他们闯入市衙,夺了权。有人摘下乍国那面绘有明恩巨鹰展翅的旗帜,换上一块布旗,上面粗略绘着一条跃起的鱼儿,鳞片银光闪烁,鱼鳍虹彩流淌,周围一条绢轴,上书:湖诺·其马当称王!

本地卫队士兵多为柯楚人,不肯伤及同乡。乍国卫队司令很快便发现,若不投降,就要死在下属手上了。

其马和西金的反叛队伍有了几千人,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徭役者和流寇,或是与囚犯一同起义的皇家卫队士兵。

投降的皇家军官皆可获得丰厚赏金,即刻从城中国库领钱。这税金浸透了柯楚人的血汗泪水。

其马和西金拿下纳丕城,守住城门,以防驻扎在附近城市的乍国军队反攻。随后二人便开始享受劫掠之乐。商贾贵族的宅邸被抢夺一空,酒家青楼为叛乱者推出特价优惠,各色合同债务统统一笔勾销。富人遍地哀号,穷人普天同庆。

“咱们现在可以称王了吗?”西金低语道。

其马摇摇头:“为时尚早。先要有个徽记。”

为表明起义的正统性,其马和西金立刻派人前往法沙国寻找柯楚国原本应当继位的储君,谣传说他被流放牧羊。二人宣称他们将帮助柯楚国储君重登王位。

信使被派往达拉诸岛各地,号召六国贵族回归领地,加入起义。各诸侯国将从大一统的灰烬中重生,齐心协力推翻蟠城帝位。

达拉诸岛西北方,天空中风起云涌,一场夏季暴风雨呼啸而至。如意岛和达苏岛的农民躲在家中,祈祷主管风雨的乍国神祇奇迹公不会在狂怒中摧毁即将收获的庄稼。

若是仔细聆听,在雷鸣雨啸中便能听到一个声音。

哈安国的鲁索,没想到你竟先下手了。鱼谶之事一看便是你所为。

鲁索与龟相伴,主管算计谋诡,他答话的嗓音苍老粗糙,语气平和有如脚蹼劈开徐徐波浪,轻柔仿佛海贝窸窣移过月下沙滩。

弟弟,我向你保证,此事非我所为。我的确擅长预言,但这一次,我也颇为出乎意料。

那么,是柯楚的冰火孪生姐妹了?

两个声音同时开口,一个沙哑,另一个悦耳,一个怒气冲冲,另一个冷静平缓,仿佛岩浆与冰河并流而行。正是卡娜和拉琶,姐妹俩带着一双乌鸦,主管火与冰,死亡与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