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案的航程(第5/6页)

同类说没有第三者是对的。

因为它就是第三者。 

五、最后的X餐

事实上可能是,飞船上一共有三个生物(或三个“人”)。灾变事故发生后,同类最先醒来。它发现出了事,便杀害了一名同事——为了独享食物。然后它也要来加害生物,这时生物碰巧苏醒了。

生物是这么想的。它又思忖:换了我大概也会这样做吧。

甚至,同类有可能在控制飞船。它装成失去了记忆而实际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呢?当然是一个阴谋。而生物已成了它的人质。

因此,这艘飞船的使命,极有可能肮脏卑鄙。

生物要令自己接受这样的想法,就不能没有思想斗争:它是坏人还是好人?它是好人还是坏人?它要不是好人会不会就是坏人?它要不是坏人会不会就是好人?它要是好人我该怎么办?它要是坏人我又该怎么办?

唉,它怎么连以前的什么事都记不得了。

飞船上没有白昼黑夜。时间不知已流失到了何处。这是没有人来管的。生物和同类又羞羞答答地一齐去取食。

轮到生物登记。它看到原本堆得山似的冷藏柜里,各种食品已去掉三分之二。就它们两人,消耗量也格外惊人。由于有了那种新想法,生物看同类的目光便跟以前不一样了。

它有意只取不足量的食物,然后注意观察同类的反应。生物看见同类的眼睛,不觉愣了一下。它们布满血丝,似乎有怀疑和阴毒在其中一闪。

生物吓了一跳,但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同类并不待生物捕捉到什么和证实什么,便表现出高兴和理解,拿了食物乐滋滋吃去了。

生物也开始吃自己的一份,才发现量确实太少了。这时同类过来把它的一些分给了生物。这个意料之外的举动使生物的脸孔一热。

它也不让对方捕捉到什么,便挤出笑容说:“干脆再取一些吧。”

同类用手压住生物的肩膀不让它起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们必须节省。”它说,“我的确不太饿。你需要的话,自己去取一些吧。”

生物惭愧有加。它努力不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以使它觉得它的软弱。但内心的情绪却终于释放于颜面。生物察觉到,自己对同类的歉意中充满厌恶。这时的它就像一个刻薄的可怜虫被人看穿了心思。但生物发现同类竟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尤其使它感到了深不可测的恐惧。

同类静静地看着生物的鼻尖说:“别想了。到了目的地一切都会好的。等我们恢复了记忆,我会发现,你原来一直是我的好搭档呀。”

听了这话,生物急忙答道:“尤其是现在这样子,我们面对同一个问题,克服同一种困难。这将是多么宝贵的记忆啊。我一定要把这次航程中的种种事情告诉我们的后代。”

我们的后代?可怜的生物又反复起来,一会儿觉得同类之外还有第三者,一会儿又觉得同类便是第三者。但它的想法并不能阻止食物的不断减少。它们加强了守卫,却没有发现小偷。

在没有捕捉到第三者之前,生物只好再次疑心同类在值班时偷窃了食物。它开始监视它。生物从主控制室舱门上方的小圆孔里观察它的工作。一连几次它发现它甚为老实,它的背影写满忧患。它那么专心地注视一无所有的太空,太让人感动了。

每当这时生物便深责自己错怪了对方,但同时它又非常热望同类去偷窃食物。飞船上缺少一个罪犯,这样便不能证明另一人的合法性。然而终究使它不安的是同类的无动于衷。

它知道生物在监视?它会不会也反过来监视生物或者它早已开始监视它了呢?生物便这么胡思乱想着,思维不断地颠来倒去,心中忽然涌起了思乡之情。它回忆起在它原来的世界上,它并不这么贪吃。

六、过失

飞船上没有白昼黑夜。时间继续大江东去毫不反悔。飞船亦仍坚持它顽固的航程。了无尽头。

生物和同类都更为沉默乏味。它们早已不再提第三者,但似乎二位都有同一种预感:冥冥中的第三者不久即要露面摊牌。是吉是凶,将真相大白。

但就在紧要关节,不幸的是,同类发现了生物在监视它。这打破了一切预定的安排。

它刚把头掉过来,便与生物透过门洞的目光对个正着——就像那次生物与第三者陷入的局面。同类无法看见生物的整张脸,就如同那次生物与第三者的对视。

同类或许以为遇上了第三者。它明显有些慌张和僵硬。

然后,它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这竟然花了那么长时间,而不像生物当时那样猛然一跃。

同类向生物威严而奇怪地走过来。轮到后者僵硬了。同类身后洪水猛兽般的群星衬托着它可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