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掠食(第11/14页)

回忆到这儿我常常陷入困惑,强尼为什么执意要去萨克森豪森?那很明显是一个陷阱。后来我与门蒂谈起这个问题,她告诉我一个女人的答案:“因为强尼的血液中流淌着一种我们奥克罗地球人早已失传的东西。”

事实上在当时,不止我一人,很多弟兄都向强尼提出过质疑。我们对强尼的判断力、指挥艺术深信不疑,但是这一次,我们动摇了。

强尼说:“孔夫子曾说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孔夫子绝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冷冷地打断他。

“这并不重要,中国人。”强尼不认识似地望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公然顶撞他。大家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就像在围观外乡人。

“好吧。”他叹了口气,“愿意留下的原地不动,愿意跟我走的请站出来。”

门蒂第一个站出来,依偎在他身旁。片刻,又有三四个人站了出来,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对强尼的计划心存不满,但奇怪的是,最后所有的人都站了出来,我也是。

萨克森豪森是哈希人的疗养地,对人类来说,这是天浴中心,那些在周末被“神”带走,接受神的洗礼的女人,便被集中送往这儿。平时,这儿戒备森严,但这次,我们很轻易地潜入内部。

我们看到许多透明的罐子,里面装有可疑的浑浊溶液,罐子的底部接有一根管子,塞子还滴着锈红色的液滴。每一个罐子里都浸泡着一个女人,苍白发紫的胴体被泡得发胀。哈希人的不明液体的保鲜性大概不亚于地球人的福尔马林,每一个胴体都鲜活如生,还可以看见皮肤的细密皱纹,这些女人大多是老年妇女。

突然瓦盖头用手疯狂地拍着一个罐子,嚎啕大哭起来。那是他的奶奶,十年前就去世了,在这个星球,哈希人充当了牧师兼神的角色,他们带走所有人类的尸体,宣称会以他们的最高礼仪厚葬他们,我们相信了。没想到,这就是他们的厚葬,用药水浸泡人类的尸体。因为他们喜欢人类的味道,特别是女人的,就像人类迷信那种浸泡过动物尸体的药酒的魔力一样。紧接着,门蒂也哭了起来,哑婆婆被泡在另一个罐子里,大概是因为她去世不久,哈希人用颜色更鲜艳的药水浸泡着她,液体里还浮有许多粉红色的半透明小虫,它们快乐地扭动着,在哑婆婆凹塌的脸颊上、深陷的眼缝里、萎缩的牙床上、干瘪的乳房上蠕动。我们的胃剧烈地痉挛起来。

在更隐蔽的位置,我们发现了来参加天浴的女人们。她们白花花的身体比罐子里泡着的尸体更刺目碜眼。哈希人的泄殖孔一张一翕,不停地往外排出黄绿色的黏液。一个足有篮球场大的池子装满了这种黏液,泛着白色泡泡。女人们的身上浮满了这种戳都戳不破的泡泡,搭配以池面上蒸腾的白汽,要不是那液体的颜色太过恶心,这场面堪称美景。据说哈希人分泌的这种黏液是天然的碱性抗菌剂,对人类的皮肤大有裨益,可有效中和富硫磺大气和水中的酸。

女人们的表情谈不上痛苦,只能说是麻木。她们的皮肤因哈希泄殖孔里伸出的吸盘的啜吸而变得粉红,并浮出斑点,就像出现了过敏反应。有一位年龄较小的姑娘可能因忍受不了那种麻痛的啜吸而哭了起来,正在享受的哈希人的球状躯体立刻膨胀起来,发出那种沉闷的恐吓声。一旁的中年妇女连忙用手捂住小姑娘的嘴巴,低声训斥着什么。渐渐地,小姑娘的哭声小了,变成一停一顿的抽咽。也许不久以后,她也会习惯这特殊的仪式,脸上浮出僵硬却是满足的神情来。

我们都傻傻地愣在那儿,心情莫名的复杂。仇恨?悲哀?同情?都不是。我扭头看了一眼门蒂,她的脸立刻红了。她15岁就加入了我们,所以她从来就没有参加过天浴。由于奥克罗星大气压强较高,她的皮肤缺乏弹性,全身浮肿,一按下便有一个坑,又因为缺乏水分的滋润,她的皮肤干燥粗糙,不少地方还皲裂了。

在哈希人给我们灌输的观念里,没有参加过天浴的女人是不洁的。很难说这种观念有多邪恶,因为你没办法反驳它。至少那些正被吸盘啜吸着的女人的身体的确较门蒂更光洁照人。人类的皮肤本来就不适应这高气压、强重力并富含硫磺的大气,而哈希人分泌的黏液可以中和这种酸性大气,人类身体皮下腺体的分泌物同样是哈希人梦寐以求的“香精”,两者各取所需。抛开人类的清高、骄傲不说,这的确与生物学上“共生”并无二致。事实上女人们并不怎么排斥每周一次的天浴,不管哈希人排出的液体多么的刺鼻恶心。爱美的少女们,甚至还愿意每周多进行一次。

我想,应该不止我一人有这样苦恼的疑问吧,因为大家都心事重重地沉默着,眉头紧锁,表情就像这灰蒙蒙的天空一般迷惘。所幸,哈希人的进攻很快中止了我们内心苦恼的思索,那种灵魂脱壳了般的神圣使命又重新回归本体,我们不顾一切地投入到战斗中。因为大家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