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掠食(第2/14页)

哲学家臊红了脸,大伙哄然大笑,连女人们也不例外,也许她们都在想象着那个能把尿射得像加农炮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和强尼在一起,空气中就像飘满了令人喷笑不止的呛药,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种呛药有时也会爆炸的。强尼从未冲我们发过火,虽然他老是大大咧咧地吆五喝六,可我们深知,他的内心单纯而善良,这一点与严厉的马凯大相径庭。强尼常对笨手笨脚的“屁墩”说:“小子,你要是在马凯手下混,早就要挨鞭子了,那种用柏油浸过的鞭子亲吻屁股的滋味很绝,想尝尝吗?”

说到这里,强尼的目光就会在哲学家的脸上稍作停留。由于强尼每叙述一段“猫的第九条命”号的往事,都会加一句:“哲学家,是吗?”所以,我们对这种目光不以为怪。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恍然大悟,强尼的话弦外有音。传言在身为海盗时,马凯就一直想干掉哲学家,而每一次都是强尼挽救了哲学家。

哲学家在“猫的第九条命”上干过什么蠢事,已经无从考证了,但从后来发生的事情看,马凯的选择是对的。可惜,洞若观火的马凯虽然解决掉哲学家就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他终究没有干掉哲学家,相反,马凯自己却被干掉了。

马凯之死一直是强尼心中的痛,每每回忆到此,强尼都是打着哈哈用那种调侃的语气含糊过去。我们却深知,这个话题是应该回避的。没有人去打听马凯之死的详情,所以这一情节直到现在仍是一个谜。

马凯除了转枪和射尿这两门绝活,还有一门看家本领:他玩俄罗斯轮盘赌从未输过。

俄罗斯轮盘赌,是为转轮枪装上一颗子弹,参赌者随机转动,然后对准自己脑门开一枪,直到有一名参赌者被爆头为止,可以想象这种游戏是多么残酷危险。但它的确简洁有效,是太空海盗中最令人信服的一种解决争端的方式。有许多次,“猫的第九条命”号与同行们血拼到最后,眼看就要船毁人亡时,马凯就会站出来,单挑对方船长,决斗的方式便是俄罗斯轮盘赌。

“你们知道‘星鼻鼹’号上的大白熊吗?那可是个身高六英尺九英寸体重三百磅的大块头,当枪管指着他的脑门,他居然哭得像个娘们,马凯像抚摸儿子的头一样安慰着高大的大白熊……这就是马凯。”叙述到这里,强尼就会收声止笑,很不耐烦地打量着一个方向,好像他的哥们正站在一块岩石后小便,随时准备上路。夕阳给他粗线条的脸部轮廓笼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粗硬的短胡须茬也变得柔软透明。这画面很令女人着迷。强尼离不开马凯,就像麦卡特尼离不开列侬,那种兄弟的情谊绝不逊于任何人间诗篇大书特书的两性之爱。 

当上帝连续掷下十九次“自由女神”朝上的硬币后,第二十次终于“总统”朝上了。在一次无关紧要的玩笑中,马凯用枪管抵住自己的下颌,这一次他的眉头跳了一下,他的手指就像在做一次“认识自我”的哲学思考,迟疑了好久才扳下去……结果,枪响了。

马凯的脑袋瓜就像在舱外开香槟,发出很清脆的声音。舱外是真空的,我们都很怀疑强尼能听到“很清脆的声音”,但这个比喻的确很形象。

“妈的,这是个阴谋。”当强尼转过身来面对我们时,他的目光就像电焊枪喷出的幽蓝火焰,令人不敢正视。他的鼻翼微微翕动,喘着粗气。

这是一个什么阴谋?强尼没有告诉我们。

关于马凯的信息,只有以上这些,真正的故事始于2585年那个秋天,“猫的第九条命”号飞船在新约克着陆。

2585年,天知道这个数字在奥克罗星这个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鬼星球上有啥意义,但强尼铭记着这些。

要认识强尼这个人,你得注意到他与众不同的一些特性,比如他手腕上戴着一块齿轮结构的金属手表,上面镶有二十四颗钻石,还同时显示地球上二十四个时区的时间。这些毫无意义的时间强尼却看得比钻石还重要,他可以不时抬起手腕瞄一眼说:“这会儿,纽约巨人队正与新英格兰爱国者队进行季后赛的第二场淘汰赛。”那神情看起来好像他随时可以动身亲临赛场加油助威似的。强尼是第五代太空流浪汉,他这辈子其实压根儿就没见过那颗传说中湛蓝碧透、水气氤氲的星球。但他是个地球通,他狂热地迷恋着那些尘封已久的地球往事。这一点倒是与英国佬哲学家相似。哲学家被强尼判定为英国人,且有八分之一爱尔兰血统,这是因为哲学家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用英格兰的某个地名命名当地的一些地区——比如这个纪念意义非凡的新约克镇。“全世界只有英国佬这样做。”强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