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掠食(第7/14页)

爱丁堡,这斜坡上的城镇,便是我们最后的据点。虽然大伙私下没有议论,但彼此心照不宣,丢掉了爱丁堡,所有的希望都将绝灭。

战斗是从南方的天空开始的。

那片天空就像被一块抹布擦过,黑鸦鸦一团雾云覆盖了我们头顶的天空,四野陡然阴暗了不少。那是哈希人的鹈鹱空中部队,“飞行员”是那些体格瘦小的亚威农人,他们倾泄下石块、木箭,试图把我们赶到爱丁堡的顶部。我们拼了命地往高处爬,由于地势倾斜,哈希人的地面部队没有采取紧逼战术,而是宽容地任凭我们占据高点。当我们撤到离爱丁堡至高点还有五百英尺的位置时,强尼朝天空放了一枪,命令部队掉头直下。大家都迷惑不解,爱丁堡下是深不可测的沟壑,里面泥流翻滚,乱石横飞,震怵得两岸的沙砾纷纷跌落。

“屎蛋人送给我们‘魔毯’, 我们怎能不领情?”强尼解释道,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呯呯……”几声,几只鹈鹱从天空跌落,宽大的翅膀在地面上激起泥团无数。每一只鹈鹱的翅膀摊开足有波斯壁毯那么大,奥克罗星厚重的大气层造就了这种奇特的“毯子”,它们不是通过扑翼,而是通过翅膀的波状起伏滚动来获得浮力的。

“每个‘毯子’上坐五人。”强尼胸有成竹地命令道。

我们击落了几十只鹈鹱,把它们变成我们的“魔毯”。泥雨把斜坡冲洗得滑溜溜的,“魔毯”紧贴在斜坡上速降如飞,风从我们耳旁刮过,泥浆抽得我们脸皮通红,我们都眯上眼睛,美美地体验着这飞一般的感觉。我们当中只有屁墩一人有“小板凳”坐,照理说,他应该是最舒服的。可是这会儿,他正紧紧抱着强尼的腰,变形的五官挤成一团,组合出一种既兴奋又害怕的复杂表情,对循规蹈矩的星期五人来说,就算是追溯祖先的记忆数十代,恐怕也找不出这样刺激的体验。

“抱稳了!”强尼大喝一声,突然把鸟头拽起,魔毯腾空而起,漂亮地跃过一个高坎,利用魔毯自身的浮力,在空中足足掠行了二十米,着陆时,却又像悬爪收翅的信天翁一样平稳轻柔。

“这叫极限运动,在地球上火着呢。地球上有滑冰、滑草、滑沙甚至还有滑水,就差咱这滑泥了。”强尼驾驶着他的魔毯,还不忘向我们讲述地球往事。

当我们冲进谷底怒吼的泥流之中,宽大的魔毯在泥石流上如履平地。强尼叫我们把魔毯的两翼卷起来,这样,魔毯变身为狭长的摩托艇,在斗折直下的峡谷里疾行如风。密集的石弹不住地在我们身后击起丈余高的泥柱,但它们远远跟不上我们“摩托艇”的速度,那沉闷的撞击泥流的声音更像是欢送我们远去的礼炮。

哈希人被震怒了,屎蛋们、星期五人纷纷从高崖滚落,但奇怪的是,更多的屎蛋们却在崖沿上止步不前。

“这是怎么回事?哈希人为什么不敢追击我们?”我问强尼。

按常理他们不会害怕自上向下的进攻,居高临下是很容易取得战斗胜利的。

“他们下来容易,要上去可就没那么简单罗。”强尼轻描淡写地说。

是啊,多么朴素的智慧。球形的哈希人即使拥有成群“屎壳郎”苦力,要爬出万尺沟壑也是难于上青天,这正是他们忌惮的原因。

哈希人那些头脑发热滚下山谷的先锋部队下场可就惨了,我们甚至不必动用一枪一弹,泥流就直接吞没了他们。欣喜中唯一的伤感是,在俘虏里我们竟然发现了哲学家,他谢顶得更厉害了,光溜溜的脑袋就像是小一号的屎蛋。

这场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胜利绝不亚于一次死亡时间内的63码射门,强尼表现了坎尼战役中汉尼拔一样的指挥天才。更妙的是我们飞流直下,一日千里。曾经我们以为再也回不到低纬度的家乡,而现在,在奥克罗星百年一遇的泥洪的帮助下,我们轻易地实现了战略大转移。

哲学家对我们的游击战术了若指掌,他处心积虑地在爱丁堡的顶部布置了重兵,恭候我们钻入罗网,只可惜强尼的灵光一现把他的痴想变为泡影。

“我们本可以解决战斗的。”没想到哲学家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好像他才是胜利者,正在宣判我们的命运。这多么可笑!我们都恨不得把他撕碎。

强尼制止了愤怒的喧哗,平静地说:“怎讲?”

“如果哈希人愿意跟下来,完全可以消灭你们这一小撮力量,即使给自己造成重大损失又有何妨?可惜哈希人不明白两败俱伤其实也是一种胜利这样浅显的道理。”

“因为哈希人不是人类!懂吗?”强尼露出轻蔑的笑,“只有人类才会不计较一时得失去谋求那种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所谓胜利,因为只有人类才信奉那些用计算无法衡量的价值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