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掠食(第5/14页)
米诺斯迷宫只有三个出口,如潮水般涌入的哈希人封锁了最大的那个入口,也就是我们的退路。但他们不知道,在自己的腕足下,埋有几十磅TNT当量的炸药,那将吞没他们身后那巴掌大的光明,而我们可以从另外两个不为人知的小豁口逃出。更致命的是,炸药将引爆核反应堆——这本来是“猫的第九条命”号的推进器——虽然早已耗尽了它的最后一丝能量,但残留的放射线已足以杀死上万名哈希人。
我们的计划的确是万无一失,但不知何故,哈希人似乎洞察了我们的意图,他们疯狂地向我们的退路:那两个小豁口的方向进攻。强尼让我和屁墩担当两个突击小分队的队长,负责打通逃生的通道。他递给我和屁墩每人一把手枪,那是马凯的遗物。他什么也没说,目光里的含义却不言自明。哲学家一直是强尼最倚重的兄弟,他被强尼派去引爆炸药,这种技术活也只有他能做。强尼自己则率领大部队,抵挡哈希人的正面冲击。
这会儿,按计划,炸药早就应该响了,可是哲学家似乎已被裁判驱逐出场,那梦寐以求的轰雷迟迟未响。在强尼坚守的阵地前,有一个天然的岩溶漏斗,深不可测,可哈希人的石弹只在抽完一根古巴雪茄的时间内就把它填平了。强尼身边的石笋石柱被击得粉碎,狭窄的通道失去支撑,不住地往下掉石块、石渣,岌岌可危。星期五人虽然缺乏机动性,但他们对祖先狩猎的智慧心知肚明,只要对准一个方向一齐射箭,总会有鸟落下的。强尼身边的弟兄一个一个倒下,被砸死、被射穿、被击中……而我们撤退的通道依旧壅塞不通,手枪的威力是巨大的,它可以轻易地穿透屎蛋人的肉壳,把他们的气放空。但由于恐惧,我和屁墩的手指只会机械地按压,对着黑暗乱放一气,与其说那是射击,不如说是在发抖。在换弹匣时,屁墩甚至被炙热的枪管烫哭了。
强尼来到我们身边,他冷静地扣动扳机,每一枪都能激起“滋”一声屁响,那是屎蛋人报销的声音。强尼用一己之力开辟了通道,当洞外光明刺痛我们的眼球时,我看见强尼的面孔阴森可怖,腮部坚硬的肌肉在微微颤动。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屁墩不识时务地欢呼起来。他不知道,炸弹没有被引爆,而我们部队的人数已从四位数锐减到三位数。
“哲学家呢?”有人问。
“他已经死了。”强尼冷冷地回答。他脚下的石块不住地往山谷崩落,激起令人胆战心惊的碎裂声。强尼喘息未定,转身对准山头射击。那里早已埋伏了屎蛋人的部队,我们已经是穷途末路。
在逃亡中,强尼一路无话,就像卡壳的枪,更没人敢向他打听将来的作战计划。我的内心忐忑不安,要不是我和屁墩的无能,兄弟们的伤亡也不会如此惨重。
七
三个月后,我们长途跋涉来到爱丁堡,在这儿扎营整顿。这儿是一片地势倾斜的岩坡,坡面是绵亘数百里的古老玄武岩,旷野的风把岩坡的表面修磨得光滑平整,坡底则是锯齿状折曲的沟壑,酸性的流水就像刀片一样锋利。高原在沟壑侧壁上投下阴影,我们在清凉的阴影里休整,人类战士们仰面八叉,星期五人坐在肉墩上。天空就像天国般静谧,清澈,静得可以听见大鸟扑翅的声音。
强尼清点了人数,共有二百三十五人。
“要有三百人就好了,你们知道温泉关吗?三百斯巴达勇士击溃了波斯人的百万大军。”
每一次强尼向我们提到那些英勇的地球往事,我们都会热血沸腾,久久沉浸在那种对英雄的崇高敬意中。然而这一次,大家都垂首不语,只有旷野的风在空谷里幽幽倾诉。
“陈,你来讲一个中国人的笑话吧。”平时,强尼都会找哲学家打趣,然而哲学家已经死了,强尼选择了我。可是我对中国人的幽默感一无所知,我只会憨憨地一笑。
“那我来讲一个吧。”强尼是绝不会让他的地盘冷场的。他沉思片刻说:“一个英国人、一个爱尔兰人、一个美国人和一个中国人聊天。英格兰人说,我的儿子在伦敦出生,所以我给他取名叫伦敦。爱尔兰人若有所思地对美国人说,原来贵国国父的出生地在首都啊。美国人很诚恳地点点头,是的,我想威士忌应该改名叫爱尔兰。最后,反应过来的中国人大声说,没错,我们的兰州烧饼也是这样得名的!”
空气里的呛药终于被引爆了,连屁墩都笑了,嘴里淌着哈喇子,虽然他完全听不懂。
“大家知道大流士的军队为什么不堪一击吗?”强尼提高了声调,神秘的语气把大家放松的神经又拉回到原来很严肃的话题。大家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