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第8/9页)
“你认为那是件小事?”她有些懊恼。
“当然!”他毫不考虑地说,“如果他重视你的眼泪,他不会背叛你,如果他不重视你的眼泪,你又何必为他浪费眼泪呢!”
她深思地望着他,浅浅的几句话,却有着重重的分量。
“噢!你看!有一只水鸟呢!”
他忽然惊呼,真的,有只蓝颜色的水鸟,站在一块水中的岩石上,正张着翅膀,用尖尖的嘴修饰着自己的羽毛。蓝滟滟的羽毛,迎着太阳光,闪烁得像蓝宝石一般。
“哦!多么美!”
她惊叹着,忘形地跨过一道激流,走到一块大岩石上,注视着那只水鸟。听到了人声,那只鸟也侧侧头,用一对好奇的眼睛望着她。她席地而坐,双手抱着膝,仰视蓝天如画,俯视激流洄荡,她突然觉得说不出来的欢快。他走过来,也坐在她的身边,用手捞起了她垂在肩上的长发,说:
“你猜你的头发像什么?”
“什么?”
“瀑布!”
她抬头看看瀑布,夸张地叹气:
“哦!已经那么白了吗?”她说。
他大笑。
“噢!思薇,我无法想象你头发白了会是一副什么样子!你年轻得像颗小鹅卵石。”
“瀑布!小鹅卵石!”她打量着自己,“你这是新潮派的形容词吧?你学什么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到现在,你才算对‘我’感到了兴趣!”他说。“在国内,我是念考古人类学系的!”
“考古人类学系?”她张大眼睛,“所以你考古出来了,头发像瀑布,年轻得像鹅卵石?”她笑了,“你在学校里一定分数坏透了!”
“本来嘛,人类跟着时代,日新月异,只有感情的烦恼,亘古一样!”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思薇,你真美!”
“嗯?”她迷惑了。
“是的,真美,美得像——”他望着溪水,“像一朵小水花。”
她颦眉微笑。摇摇头,叹气。
“你的形容词真奇怪,奇怪得可爱。”她低低地说。“他从没有这样形容过我,瀑布,鹅卵石,和水花!”她把面颊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故事,你的家庭,以及你的一切!”
他捧住她的脸,凝视她,然后,他吻了她。
“这一吻公平了没有?”他问。
“你使我变得可笑,”她愣愣地说,“我做梦也没想到会遇到你,又发生这些事情,你——好像是被什么神灵派来的,为了——”
“解救一个受了魔法,被困在桎梏中挣扎的小公主。”他接口说。接着,就跳了起来,拉住她的手,嚷着说,“来吧,思薇,我们走走,别谈这些沉闷而令人烦恼的事情!你看,那只鸟飞了!”
真的,鸟飞了!蓝滟滟的翅膀盛满了金色的阳光,扑落了数不尽的欢愉和秋的气息。一泻如注的瀑布在高歌着,唤起了整个山谷的应和。思薇情不自禁地也跳了起来,跟着他跨过一块又一块的岩石。秋日的阳光美好而温暖,她开始感到浑身的毛孔都舒畅翕张。欢乐不知不觉地来临了,回旋包围在他们的左右。笑声很轻易地溜出了她的嘴唇,不受拘束地荡漾在秋日的阳光里。他开始唱一支歌,歌词是这样的:
在秋日的微风下,
我们相遇,
像两片浮云,骤然地结成一体。
梦里的时光容易消逝,
我们在欢笑的岁月里,
不知道什么叫别离!
……
思薇忽然站定了,在全身的震动下,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这是一支什么歌?她从没有听人唱过。但,那歌词是她熟悉的,那是她随笔写在给霈信中的几句话。愕然地呆立在那儿,她有两秒钟连思想都停顿了。接着,她张大嘴,喑哑地问:
“你,你是谁?”
他走近她,把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和煦的眼睛温柔地望着她,低低地说:
“我渴望是你的霈!”
“但是,你到底是谁?”她追问。
“说出来,就什么都不稀奇了,”他说,“我刚刚从美国回来。你曾经听霈说过,他有一个在美国研究人类学的哥哥吗?”
“什么?你——”
“是的,那是我。霈来到纽约,和我住在一起,他拿出所有你的资料给我看,你的信,你的诗,你的照片,和你的一切!说实话,我几乎立刻就爱上了你,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和霈分享你的信的快乐,一直到霈搅上了那个华侨的女孩子……”
“哦!”她瞪大了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喉咙里像梗了一个鸭蛋,一切的发展和现在急转直下的变化使她昏了头。喃喃地,她模糊不清地说,“原来你是他的哥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是的,思薇,我什么都知道。”他说,深深地盯着她,他有一对霈的眼睛!“当霈搅上了那个女孩子,我愤怒得要发疯,为了你,我和霈大打了一架,霈很懊丧,但他终于娶了那个女孩子。结婚的前夕,他对我说:‘思薇太好,是我没有福气,或者,你能代替我!’就这一句话,使我放弃了还差一年就可以拿到的硕士学位,束装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