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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恨我?”
她望着他。“是的,恨你没勇气!”
康南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结过婚,如果我比现在年轻二十岁,你再看看我有没有勇气。”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他们同时惊觉到是谁来了,江雁容还来不及从康南怀里站起来,门立即被推开了。江太太站在门口,望着江雁容和康南的情形,气得脸色发白,她冷笑了一声:
“哼,我就猜到是这个局面,小麟呢?”
“在校园里。”江雁容怯怯地说,离开了康南的怀抱。
江太太走进来,关上房门,轻蔑而生气地望着江雁容说:
“你说来骂他,责备他,现在你在这里做什么!”
“妈妈!”江雁容不安地叫了一声,低下了头。
“康先生,你造的孽还不够?”江太太逼视着康南,“你说过无意娶她……”
“江太太!”康南严肃地说,“我不是这样说的,我只是说如果她离开我能得到幸福,我无意占有她!可是,现在我愿向您保证我能给她幸福,请求您允许我们结婚!”
江太太愕然地看着康南,这个变化是她未曾料及的。一开始,从江雁容服毒自杀,到她供出和康南的恋爱,江太太就自觉卷进一个可怕的狂澜中。她只有一个坚定的思想,这个恋爱是反常的,是违背情理的,也是病态而不自然的。她了解江雁容是个爱幻想的孩子,她一定把自己的幻想塑成一个偶像,而把这偶像和康南揉合在一起,然后盲目地爱上这个自己的幻象。而康南也一定是个无行败德的男老师,利用雁容的弱点而轻易地攫取了这颗少女的心。所以,她坚定地认为自己要把江雁容救出来,一定要救出来,等到和康南见了面,她更加肯定,觉得康南言辞闪烁,显然并没有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娶江雁容的决心。于是她对于挽救雁容有了把握,断定康南绝对不敢硬干,绝对不会有诚意娶雁容,这种四十几岁的男人她看多了,知道他们只会玩弄女孩子而不愿负担起家庭的责任,尤其要付出相当代价的时候。康南开口求婚使她大感姥异,接着,愤怒就从心底升了起来。哦,这是个多么不自量力的男人,有过妻子,年过四十,竟想娶尚未成人的小雁容!她不是个势利的母亲,但她看不起康南,她断定雁容跟着他绝不会幸福。望了康南好一会儿,她冷冷地笑着说:
“怎么语气又变了?”她转过头,对江雁容冷冰冰的讽刺着说:“雁容,你怎么样哀求得他肯要你的?”
“哦,妈妈。”江雁容说,脸色更加苍白了。
“江太太,”看到江太太折磨雁容使康南愤怒,他坚定地说,“请相信我爱江雁容的诚意,请允许我和她结婚,我绝对尽我有生之年来照料她,爱护她!我说这话没有一丝勉强,以前我怕我配不上她……”“现在你觉得配得上她了?”江太太问。
康南的脸红了,他停了一下说:
“或者大家都认为配不上,但是,只要雁容认为配得上,我就顾不了其他了!”
江太太打量着康南,后者挺然而立,有种挑战的意味,这使江太太更加愤怒。转过身来,她锐利地望着江雁容,严厉地说:“你要嫁这个人,是不是?”
江雁容低下头去。
“说话呀!”江太太逼着,“是不是?”
“哦,妈妈,”江雁容扫了母亲一眼,轻轻地说,“如果妈妈答应。”“假如我不答应呢?”江太太问。
江雁容低头不语,过了半天,才轻声说:
“妈妈说过不干涉我的婚姻。”
“好,我是说过,那么你决心嫁他了?”
江雁容不说话。江太太怒冲冲地转向康南。
“你真有诚意娶雁容?”
“是的。”
“你能保证雁容的幸福?保证她不受苦?”
康南望了江雁容一眼。“我保证。”他说。
“好,那么,三天之内你写一张书面的求婚信给雁容的爸爸和我,上面要写明你保证她以后决不受苦,绝对幸福。如果三天之内你的信不来,一切就作罢论。信写了之后,你要对这信负全责,假如将来雁容有一丁点儿的不是,我就唯你是问!”
康南看着那在愤怒中却依然运用着思想的江太太,知道自己碰到了一个极强的人物。要保证一个人的未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谁能预测命运?谁又能全权安排他的未来?他又望了江雁容一眼,后者正静静地看看他,眼睛里有着单纯的信赖和固执的深情,就这么一眼相触,他就感到一阵痉挛,他立即明白,现在不是她离不离得开他的问题,而是他根本离不开她!他点点头,坚定地望着江太太:
“三天之内,我一定把信寄上!”
江太太锐利地看着康南,几乎穿过他的身子,看进他的内心里去。她不相信这个男人,更不相信一个中年男人会对一个小女孩动真情。山盟海誓,不顾一切的恋爱是属于年轻人的,度过中年之后的人,感情也都滑入一条平稳的槽,揆之情理,大都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冲动了。难道这个男人竟真的为雁容动了情?她打量他,不相信自己几十年阅人的经验会有错误,康南的表情坚定稳重,她简直无法看透他。“这是个狡猾而厉害的人物,”她想,直觉地感到面前这个人是她的一个大敌,也是一只兀鹰,正虎视眈耽地觊觎着像只小雏鸡般的雁容。母性的警觉使她悚然而惊,无论如何,她要保护她的雁容,就像母亲佑护她的小鸡一般。她昂着头,已准备张开她的翅膀,护住雁容,来和这只兀鹰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