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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容,”江仰止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把眼界放宽一点,你会发现世界上的男人多得很……”
“爸爸,”江雁容打断了他,鲁莽地说,“世界上的女人也多得很,你怎么单单娶了妈妈?”
江仰止哑然无言,半天后才说:
“你如果坚持这么做,你就一点都不顾虑你会伤了父母的心?”江雁容满眼泪水,她低下头,猛然醒悟,以父母和康南相提并论,她是如此偏向于康南!在她心里,属于父母的地位原只这么狭小!十九年的爱护养育,却敌不住康南的吸引力!她把父母和康南放在她心里的天平上,诧异地发现康南的那一端竟重了那么多!是的,她是个不孝的孩子,难怪江太太总感慨着养儿女的无用,十九年来的抚养,她羽毛未丰,已经想振翅离巢了。望着父亲斑白的头发,和少见的、伤感的脸色,她竟不肯说出放弃康南的话。她哀求地望了父亲一眼,低低地说:
“爸爸,我不好,你们原谅我吧!我知道不该伤了你们的心,但是,要不然我的心就将碎成粉末!”她哭了,逃开了父亲,钻进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江仰止看着她的背影,觉得眼中酸涩。孩子长成了,有他们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他们就不再属于父母了。儿女可以不顾虑是否伤了父母的心,但做父母的,又怎忍让儿女的心碎成粉末?他感到自己的心意动摇,主要的,他发现江雁容内在的东西越多,他就越加深爱这个女儿。这变成他心中的一股压力,使他不忍也不能看到她痛苦挣扎。
江太太走进来,问:
“怎么样?你劝了她吗?”
江仰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她已经一往情深了,我们的力量已太小了。”
“是吗?”江太太挺起了背脊,“你看吧!不顾一切,我要阻止这件事!首先,我算定他不敢写那封信!他是个小人,他不会把一张追求学生的字据落在我手里,也不敢负责任!你看吧!”
但是,下午三点钟,信准时寄到了。江仰止打开来细看,字迹劲健有力,文笔清丽优雅,词句谦恭恳切,全信竟无懈可击!他的求婚看来是真切的,对江雁容的情感也颇真挚。江仰止看完,把信递给江太太,叹口气说:
“这个人人品姑且不论,才华确实很高。”
江太太狠狠地盯了江仰止一眼,生气地说:
“什么才华!会写几句诗词对仗的玩意,这在四十几岁的人来说,几乎人人能写!”看完信,她为自己的判断错误而生气,厉声说,“雁容,过来!”
事实上,江雁容根本就站在她旁边,她冷冷地看着江雁容说:“好,康南的求婚信已经来了,我曾经答应过不干涉你的婚姻,现在,你是不是决定嫁给这个人?”
江雁容在江太太的盛气下有些瑟缩,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畏缩的时候,她望着榻榻米,轻轻地点了两下头。
“好!”江太太咬咬牙,“既然你已经认定了嫁他,我就守信不干涉你,你去通知康南,叫他一个月之内把你娶过去,不过,记住,从此你算是和江家脱离了关系!以后你不许承认是江仰止的女儿,也永远不许再走进我的家门!”
“哦,妈妈!”江雁容低喊,抬头望着江太太,乞求地说,“不!妈妈,别做得那么绝!”
“我的话已经完了,你只有在家庭和康南中选一条路,要不然和康南断绝,要不然和家庭断绝!”
“不!妈妈!不!”江雁容哀求地抓住母亲的袖子,泪水盈眶,“不要这样,妈妈!”
“你希望怎么样?嫁给康南,让人人都知道江仰止有一个康南那样的女婿?哼?雁容,你也未免太打如意算盘了。假如你珍惜这个家,假如你还爱爸爸妈妈和你的弟弟妹妹,你就和康南断绝!”
“不!”江雁容摇着头,泪如雨下,“我不能!我不能!”
“雁容,”江仰止插进来说,“想想看,你有个很好的家,爸爸妈妈都爱你,弟弟妹妹也舍不得你离开,想想看,十九年的恩情,你是不是这么容易斩断?如果你回到爸爸妈妈的怀抱里来,我相信,半年内你就会忘了康南……”
“不!不!不!”江雁容绝望地摇着她的头。
“好!”江太太气极了,这就是抚育儿女的好处!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对这个家的温情竟这样少!父母弟妹加起来,还敌不过一个康南!“好!”她颤声说,“你滚吧!叫康南马上把你娶过去,我不想再见到你!就算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去通知康南,一个月之内不迎娶就作罢论!现在,从我面前滚开吧!”
“哦,妈妈。哦,妈妈!不要!”江雁容哭着喊,跪倒在江太太脚前,双手抓紧了江太太的旗袍下摆,把面颊紧挨在江太太的腿上。“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