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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又来了!”她想,乏力地靠在窗上,“我真愿意死,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又过了三天,她冒险到咖啡馆去看康南,她要把江太太发现他们相会的事告诉他。在路口,康南拦住了她,他的脸色憔悴,匆匆地递了一个纸条给她,就转身走了。她打开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

容:你母亲已经在刑警总队告了我一状,说我有危害你家庭,勾引未成年少女之种种恶行。一连三天,我都被调去审讯,我那封求婚信以及以前给你的一封信,都被照相下来作为引诱你的证据。虽然我问心无愧,但所行所为,皆难分辩,命运如何,实难预卜!省中诸同仁都侧目而视,谣言纷纭,难以安身,恐将被迫远行。我们周围,遍布耳目,这张纸条看后,千万撕毁,以免后患。

雁容雁容,未料到一片痴情,只换得万人唾骂!世界上能了解我们者有几人?雁容珍重,千万忍耐,我仍盼你满二十岁的日子!

江雁容踉跄地回到家里,就倒在床上,用棉被蒙住了头。她感到一种被撕裂的痛楚,从胸口一直抽痛到指尖。她无法运用思想,也无法去判断面前的情况。她一直睡到吃晚饭,才起来随便吃了两口。江太太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苍白震撼了江太太,禁不住地,江太太说:“怎么吃得那么少?”

江雁容抬起眼睛来看了江太太一眼,江太太立即感到猛然被人抽了一鞭,仓促间竟无法回避。在江雁容这一眼里,她看出一种深切的仇恨和冷漠,这使她大大地震动,然后剩下的就是一份狼狈和刺伤的感情。她呆住了,十九年的母女,到现在她才明白彼此伤害有多深!可是,她的动机只是因为爱雁容。

吃过了晚饭,江雁容呆呆地坐在台灯下面,随手翻着一本《白香词谱》,茫然地回忆着康南教她填词的情况。她喃喃地念着几个康南为她而填的句子:“尽管月移星换,不怕云飞雨断,无计不关情,唯把小名轻唤!……”感到心碎神驰,不知身之所在。在今天看到康南的纸条后,她明白,他们是再也不可能逃出江太太的手心,也是再不可能结合的了。忽然,剧烈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突然的干扰使她浑身掠过一阵痉挛。然后,她看到门外的吉普车和几个刑警人员。她站起身来,听到江仰止正在和刑警办交涉:

“不,我没想到你们要调我的女儿,我希望她不受盘询!”

“对不起,江教授,我们必须和江小姐谈谈,这是例行的手续,能不能请江小姐马上跟我们到刑警总队去一下?我们队长在等着。”

江仰止无奈地回过身来,江雁容已走了出来,她用一对冷漠而无情的眼睛看了江仰止一眼说:

“爸爸,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做得太过分了!你们竟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刑警总队去受审!爸爸,我的罪名是什么?多么引人注目的桃色纠纷,有没有新闻记者采访?”

江仰止感到一丝狼狈,告到刑警总队原不是他的意思,他早知道这样做法是两败倶伤,可是,他没有办法阻止盛怒的江太太。望着江雁容挺着她小小的脊梁,昂着头,带着满脸受伤的倔犟,跟着刑警人员跨上吉普车,他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他们已伤害了雁容。回过头来,江太太正一脸惶惑地木立着,他们对望了一眼,江太太挣扎着说:

“我只是要救雁容,我只是要把她从那个魔鬼手里救出来,我要她以后幸福!”江仰止把手放在江太太肩上,同情而了解地说:

“我知道。”

江太太望着江仰止,一刹那间,这坚强的女人竟显得茫然无助,她轻声说:

“他们会不会为难雁容?仰止,你看能不能撤销这个告诉?”

“我会想办法。”江仰止说,怜惜地看看江太太,诧异最近这么短的时间,她已经苍老了那么多。

江雁容傲然而倔犟地昂着头,跟着刑警人员走进那座总部的大厦,上了楼,她被带到一间小房间里。她四面看看,房里有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所有。她觉得比较放心了,最起码,这儿并没有采访社会新闻的记者,也没有拥挤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那个带她来的刑警对她和气地说:

“你先坐一坐,队长马上就来。”

她在书桌旁的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不安地望着桌面上玻璃砖下压着的几张风景画片。一会儿,队长来了,瘦瘦的脸,温和而深沉的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捧着一个卷宗夹子,在书桌前面的藤椅里坐下,对江雁容笑了笑,很客气地问:

“是江小姐吧?”江雁容点点头。

“江仰止是你父亲吗?”

江雁容又点点头。

“我听过你父亲的演讲。”那队长慢条斯理地说,“好极了,吸引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