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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刑警队的案子了,妈妈已经把它撤销了。”
“是吗?”康南问,凝视着江雁容,“怎么这样简单就撤销了?”“妈妈总是妈妈,她不会伤害我的。”她轻轻地说,望着面前的咖啡杯子出神。她不能告诉他,今天早上,她们母女曾经谈了一个上午,哭了说,说了哭,又吻又抱。然后,江太太答应了撤销告诉,她答应了放弃康南。她咽下了喉咙口堵塞着的硬块,端起咖啡,既不加牛奶也不放糖,对着嘴灌了下去。
“好苦,”她笑笑说,“但没有我的心苦!”
“雁容,”康南握紧了她的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沉吟地看着她,终于说了出来:“我们要分离了!”
她迅速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这话应该由她来说,不是由他!她嗫嚅地问:“怎么?”
“省中已经把我解聘了,教育厅知道了我们的事,有不录用的谕令下来,台北已经不能容我了!”
“哦!康南!”江雁容喊。多年以来,康南是各校争取的目标,学生崇拜的对象,而现在,教育厅竟革了他的职!教书是他终生的职业,学生是他生活上的快乐,这以后,叫他怎么做人呢?她惶然地喊:“康南,我害了你!”
康南握住了她的小手:
“不要难过,雁容,在这世界上,只要能够得到一个你,其他还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你连我也得不到哦!”江雁容心中在喊,她已经作了允诺,想想看,经过这么久的挣扎和努力,她还是只得放弃他,她不忍将这事告诉他,泪水涌进了她的眼眶。
“不要愁,”康南继续说,“罗亚文在A镇一个小小的初级中学里教书,我可以去投靠他,或者,可在那中学里谋一个教员的位置,吃饭总是没问题的。我会隐居在那里,等着你满二十岁,只是,以后的日子会很困苦,你过得惯吗?”
江雁容用手蒙住脸,心中在剧烈地绞痛,她无法压抑地哭了起来。“别哭,”康南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只是短暂的别离而已,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是吗?雁容,等你满了二十岁,你可以给我一封信,我们一起到台南去结婚,然后在乡间隐居起来,过你所希望的茅屋三间,清茶一盏,与世无争的生活。到那时候,你为我所受的一切的苦,让我慢慢地报偿你。”
江雁容哭得更厉害,她用手抓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康南,一年太长了,康南……”她绝望地摇头。
“只要有信心,是不是?”康南拍着她的手,“我对你有信心,你难道对我还没有信心吗?”
“不!不!不!”江雁容心里在叫着,“我已经答应过了,我怎么办呢?”但她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紧紧地抓着康南的衣服,小小的身子在发抖。
“雁容,相信我,并且答应我,”他用手托起江雁容的下巴,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年之后,到台南车站来,我等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雁容,记住,一年之后,你已经到了法定年龄,你可以自己做主了,那时候,我会守在台南火车站!”
“哦!康南!”江雁容深吸了口气,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这张脸,她对江太太所作的允诺在她心中动摇。她闭上眼睛,语无伦次地说:“是的,一年后,或者我会去,没有法律可以限制我了,我要去!是的,你等我,我会来的。但是,但是,但是我怎么办呢?我会去吗?我真会去吗?我……”她痛苦地把头从康南手上转开。康南感到他握的那只小手变得冰一样冷,并且寒战着。他抓住了她的肩膀,凝视着她:“雁容,你一定会去,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我……”她咬咬牙,颤抖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假如我没有去……”
康南捏紧了她的肩膀。
“你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对未来没有信心!你知道!”她叫着说,然后,痛哭了起来。“康南,”她泣不成声地说,“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是要去的,我会去的,你等我吧!只是,假若假若到时候我没有去,你不要以为我变了心,我的心永远不变,只怕情势不允许我去。”
康南把手从她肩膀上放下来,燃起了一支烟,猛烈地吸了两口。
在烟雾和黑暗之中,他觉得江雁容的脸是那么模糊,那么遥远,好像已被隔在另一个星球里。一阵寒战通过了他的全身,他望着她,她那泪汪汪的眼睛哀怨而无助地注视着他。他感到心中猛然掠过一阵尖锐的刺痛,拿起那支烟,他把有火的那一端揿在自己的手背上,让那个烧灼的痛苦来平定内心的情绪。江雁容扑了过来,夺去了他手里的烟,丢在地下,喊着说: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