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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可以舒服一些。”他闷闷地说。

江雁容拿起他那只手来,抚摸着那个灼伤的痕迹,然后用嘴唇在那个伤口上轻轻摩擦,把那只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她的泪水弄痛了他的伤口,他反而觉得内心平静了一些。她轻声说:

“康南,你不要走,你守住我,好吗?”

“小容,”他用手指碰着她耳边细细的茸毛,“我不能不走,但,我把我的心留在你这儿。”

“我可能会伤害你的心。”

“你永远不会,你太善良了,太美,太好了。”

“是吗?”江雁容仰视着他,“你相信我不会伤你的心吗?”

“我相信!”康南说,“雁容,拿出信心来,我马上就要离开你了,我要你有信心!”

“康南,”她拼命摇头,“康南!我没有办法,没有信心,命运支配着我,不是我在支配命运!”她把手握着拳。“我的力量太小了,我只是个无用的小女孩。康南,假若到时候我没有去,你就忘了我吧!忘了我!”

康南狠狠地盯着她。

“你好像已经算定你不会去!”

“我不知道,”江雁容无助地说,“可是,康南,我永远爱你,永远爱你。不管我在哪儿,我的心永远跟着你,相信我,康南,我永不负心!我会永远怀念你,想你!哪怕我做了别人的妻子,我的心还是你的!”

康南捧起了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说起来像诀别似的!”

“康南,”她闭上了眼睛,“吻我!”

他的嘴唇才碰到她的,她就用手死命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嘴唇火热地压着他的,身子紧紧地靠着他。他感到她的泪水正流到嘴边,他可以尝出那泪水的咸味。然后,她的身子蜷伏进他的怀里,她小小的头倚在他的胸口,她轻轻地啜泣着,一遍又一遍地低喊:

“康南哦!康南哦!康南哦!”

“容容!”他的鼻子发酸,眼睛潮湿了,“相信我,我等着你。”

江雁容闭上眼睛,一串眼泪滴在他的衣服上。就这样,她一语不发地靠着。唱机里又播放起《梦幻曲》来,她依恋地靠紧了他。曲子完了,她的梦也该醒了。但她不想移动,生怕一移动他就永远消失了。好半天,她才颤抖着问:

“几点了?”

康南把打火机打亮,用来看表:

“快六点了!”

江雁容在打火机的光亮下注视着康南,脸上有种奇异的表情。“不要灭掉打火机,让我就这样看着你!”她说。康南让打火机亮着,也在火焰下注视江雁容,她的黑眼睛像水雾里的寒星,亮得奇异。脸上泪痕犹在,肃穆庄严,有种悲壮的、牺牲的表情,看起来凄美动人。许久许久,他们就这样彼此注视,默然不语。然后,火光微弱了,机油将尽,最后,终于熄灭了。江雁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走吧,该回去了!”

他们走出咖啡馆,一阵寒风迎着他们,外面已经黑了。冬天的暮色,另有一种苍凉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走?”江雁容问。

“明天。”

“好快!”江雁容吸了口气,“我不送你了,就今天跟你告别。”她望着他:“康南,再见了,别恨我!”

“我永不会恨你。”

“康南”她吞吞吐吐地说,“多珍重,少喝点酒,也少抽点烟……”她的声音哽住了。“如果我今生真不能属于你,我们还可以有来生,是不是?”

康南的眼睛模糊了。

“我等你,雁容。”

他们走到宝宫戏院前面,霓虹灯闪耀着,戏院前的电影广告前面疏疏落落的有两三个人在看广告。江雁容说:

“站住!康南。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当男女主角必须分手的时候,男的停在一个商店前面,望着橱窗,女的在他后面走开了。现在,你也站着,五分钟内,不许回头,我走了!”

康南遵命站住,脸对着橱窗。江雁容轻声说:

“再见,康南,再见!”

康南迅速地回过头来:

“雁容!你会去的,是不是?”

江雁容默然。

“我不知道,”她轻轻说,“我真的不知道。康南,回过头去,跟我说再见。”

康南望了她好一会儿,把头转了过去,颤声说:

“再见,小容!”他咬住牙,抵制即将涌出的泪水。“她不会去的,”他想着,定定地望着橱窗,“我永远失去她了!永远失去了!经过这么久的努力,我还是失去她了!”

“再见!康南!”江雁容喊,迅速地向信义路口跑去,跑到巷口,她回过头来,康南正伫立在暮色之中,霓虹灯的光亮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瘦瘦的,长长的,孤独的,寂寞的。“就这么永别了吗?是的,永远不会再见了!”她酸涩地想,拭去了颊上的泪痕,向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