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比爹大(第10/11页)
“死啦?十几年前就死啦?”尸体不解地问道,仍趴在原地不敢多动,仿佛当年打死他的那个老头子还躲在这个绣花楼的某处角落,一不小心就会跳出来将他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还是十几年前?你不是骗我吧?你骗我!你骗我!”
罗敷仰头对天,双手捂面,泪水从她的指间流出来。
“你,你哭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穷秀才连滚带爬来到罗敷面前,抓住罗敷的双手使劲儿地摇,“出了什么事吗?你爹怎样啦?他刚才不还在这里吗?你别哭啊!”
这时,尸体才发现罗敷背后还有一个人,年龄比他稍大,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尸体一愣,指着他问罗敷道:“这个人是谁?他来这里干什么?”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他的儿子,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他是谁?怎么跟我这么相像?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刚才你爹进来也是我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尸体摇晃着罗敷,发出一连串的问号。而罗敷已经泣不成声,根本回答不了他的疑问。
尸体突然发现罗敷的身上之物在对面那个陌生男子手里,那个银币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成为这个昏暗失修的绣花楼里唯一的亮点。尸体还没有发现这个楼已经破败,很多角落编织着蜘蛛网。屋里的家具也早已失去当初的光泽,许多人的脸也像这些家具一样,随着时间的消逝变得苍老。只不过罗敷和穷秀才是两个少有的例外。
46.
罗敷看着在阳光下闪耀的银币,忽然明白了送这个银币给她的和尚说的话的意思。和尚说她的姻缘不好,等到38岁才能成家,原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也许那枚银币有什么隐秘的力量,使穷秀才20年来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如刚刚睡了一觉似的。
就这样,从生理角度来讲,儿子已经20岁,父亲却只有18岁,而娘又已经38岁。这样一个畸形的家庭,他们该如何相处呢?
“对呀,他们该怎样相处呢?”选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面前的怪人,“如果别人问起来,那个爱面子的举人儿子要怎么回答才好呢?他又怎么对一个比他还年轻的人叫父亲呢?”其他听众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询问。
晚风微凉,选婆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面前的这个奇怪的人讲这个奇怪的古老故事,到底有什么含义呢?这时天空的月亮已经不见了,星星也只剩寥寥几颗,发着微弱的光,如嗜睡人的眼睛。
“是啊,他们三个人回家相处了一段时间,都相当的不习惯。尤其是那个十分爱面子的举人,更是不能忍受这样荒诞的生活方式。他不但在亲生父亲面前叫不出爹这个字,而且在前来拜访的客人面前也羞于启齿。”瑰道士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仿佛刚才的话都是憋住了气说的,现在需要这样长长的叹息一下才能缓过气来。
“这个故事倒是感人,可是放到现实中来,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方式哦。”选婆感慨道。
“你说得对。”瑰道士对着选婆微微一笑,说道。
举人儿子终于忍受不了天天给比自己还年轻的人请安鞠躬,在一次敬茶时偷偷加了毒药,毒死了18岁的父亲。
穷秀才刚刚从一团迷惑中缓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自己的重生,却又被20岁的儿子一盅茶给毒死了。他口吐白沫,两眼一翻,便在太师椅上蹬直了脚。
等闻讯哭哭啼啼的罗敷赶到,穷秀才的体温又回到了冰冷的状态。
听众纷纷扼腕叹息。
瑰道士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罗敷看着刚刚还跟她一起温存的丈夫瞬间又成为一具僵硬的死尸,顿时万念俱灰。她痛哭着扑在丈夫的身上,忘我地亲吻丈夫的嘴唇。罗敷的儿子站在旁边,却不敢过来劝慰母亲。他这才醒悟自己太过爱面子,事情做得太过分。他太过于紧张,竟然不知道他的母亲亲吻他的父亲不是悲伤的告别,而是自寻死路。穷秀才的嘴唇上还有未干的毒液,罗敷将之尽数舔进嘴里,咽进肚里。
等举人儿子顿然醒悟,冲过去拉扯母亲的时候,罗敷已经瘫痪在地不能起来。举人儿子急了,忙叫人喊医师抢救。可没等医师赶来,罗敷也像她的丈夫一样冷冰冰了。这时,举人才后悔莫及。
罗敷死后,冤魂不散,几次欲亲手杀了忘恩负义的儿子。虎毒不食子,罗敷几次夜间来到儿子的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却下不了手。这样一来,罗敷的冤魂气得变成了恶鬼,把生前的所有事情忘记了,心中唯留一团郁结,并且这个郁结越来越大。当一个善良的人心中有无限郁结的时候,他也有可能变得十恶不赦,他将显露所有抑制的恶性。
罗敷受郁结越来越厉害的影响,逐渐失去了善良的本性,内心深处压抑的恶性泄露了出来。20年的独守空房的压抑终于爆发出来,她变成了夜叉鬼。它善于迷惑男人,这是它否定生前的坚守的表现。另外,它喜欢吃母胎,令孩子不能出生,这是它否定生下儿子的表现。在男女交欢时它会阻挠女子怀孕,吸吮精气,以残害小生命为乐,无恶不作。这也可勉强算作它对儿子的变相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