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扬帆出海(第2/4页)
因而打从离开弗里敦的第二天,约翰·克莱顿和他年轻的妻子便在“福瓦尔达”的甲板上,目睹了一系列的事件。除了在海盗故事书中,他们压根没法想象这些场面会在生活当中上演。
就在那天清晨,将会影响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人生轨迹的首个重大事件上演,那孩子日后却成长为人类史上无人匹敌的传奇。
两个水手在清洗“福瓦尔达”的甲板,大副值班,船长停下来跟约翰·克莱顿和爱丽丝夫人聊天。
两个水手是倒退着洗甲板的,聊天的几个人也刚好背对他们。水手越洗越靠近,有一个已经退到船长正背后了,眼看就要从他身边洗过去。倘若如此,这个传奇故事就不存在了。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船长转身要从格雷斯托克勋爵和格雷斯托克夫人身边走开,结果正绊在水手身上,在甲板上摔了个狗吃屎,碰翻了水桶,被里面的脏水泼得浑身都是。
瞬间场面有点滑稽,但稍纵即逝。船长满面通红,恼羞成怒,恶毒地连声咒骂,爬起来一拳把那个水手打倒在甲板上。
被打的水手瘦小,还上了年纪,场面残忍得愈加不堪入目。另一个水手可一点都不瘦小,更不老迈。他是个虎背熊腰的大块头,虬髯满面,看上去很骇人,肌肉发达的双肩上顶着公牛似的粗脖子。
见同伴被打倒,他压身子低吼一声,纵身扑向船长,一拳就把对手打得跪在地上。
船长的脸由红变白,这简直是造反。在其残暴的船长生涯当中也遇到过、镇压过类似的反叛。没等站起身他就从口袋里抽出手枪,朝眼前浑身肌肉的大块头射击。尽管他动作相当敏捷,可约翰·克莱顿的反应也不逊色。只见手枪在阳光下一闪,他便把船长的胳膊向下一推,结果原本瞄准水手心脏的子弹却打在了他的小腿上。
克莱顿和船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勋爵清楚地表明,他憎恶虐待船员的暴行,只要他和格雷斯托克夫人还是船上的乘客,就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船长气鼓鼓地要回嘴,转念一想却又作罢,满脸怒气地转身向船尾大步走去。
他不跟英国官员作对。毕竟,他深知女王手握大权、鞭长亦可及,并对英格兰威风八面的海军心怀畏惧。
两个船员从甲板上爬起,年岁大的把受伤的伙伴扶起来。伙伴们都管这个大块头叫布莱克·迈克尔,他小心翼翼试着用伤腿站立,感觉还吃得起身体的重量,便转身哑着嗓子对克莱顿道谢。
这家伙虽然声调阴沉,却语出肺腑。话音儿还没落,他就转身往前甲板一瘸一拐地挪去,摆明了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们好几天都没见到船长,船长迫不得已来说什么的时候也都拉着脸,嘟囔几句就走。
和这桩不幸的事发生之前一样,他们仍在船长舱用餐。船长小心谨慎,恪守本分,从不敢和他们同时用餐。
大副、二副、三副更是粗俗、没文化的家伙,比他们欺压的渣滓船员也强不到哪儿去。他们对衣着光鲜的英国贵族及夫人避之唯恐不及。如此一来,就剩下克莱顿夫妇小两口自己了。
虽然他俩很乐意自己待着,但却被隔绝在小船日常生活之外。他们不了解每天发生的事情,而这些事暗潮汹涌,终于一朝爆发酿成血腥惨剧。
整个船上的气氛似乎都在隐约昭示着灾难将至。克莱顿夫妇觉得小船表面上和以前没有两样,但又感应到冥冥之中的暗流似是要将自己裹挟至凶险深渊。但他俩都没挑明。
布莱克·迈克尔受伤的第二天,克莱顿走上甲板的时候,正好瞧见船员软趴趴的尸身被四个同伴抬下舱。大副提着系绳栓,对这几个闷闷不乐的水手怒目而视。
克莱顿什么都没问,因为他早就心知肚明。第二天,一艘英国军舰的巨大轮廓在海平面上隐现,他几乎下定决心要和爱丽丝登上那艘军舰。因为他越来越害怕,待在昏暗阴沉的“福瓦尔达”号上,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将近中午,他们离那艘英国军舰已经近到能听到彼此说话了。可就在克莱顿将下令让船长把他们送上军舰的时候,却忽然感到这个要求分外滑稽。他凭什么教这艘女王陛下的军舰指挥官返航呢?
就说两个不服管的水手被船长修理了?对方除了暗笑,更会觉得他是因为太懦弱才要弃船而逃的。
就这样,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没有提出改乘英国战舰。接近傍晚时分,他就瞧着军舰顶端消逝在海平线另一端。就在此刻不久之前,他却终于得知自己内心的噩梦成了真。他咒骂自己几小时前怎么就被愚蠢的虚荣蒙了心,不考虑考虑为年轻的妻子寻个安全之所,而它原本近在咫尺,现在却失之交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