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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书培愣了愣,“苏燕青知道了?她怎么说?”

“她没怎么说,是很好奇。她一直问我那个殷……殷什么?”

“殷采芹。”

“哦,她问我那个殷采芹是什么长相,什么出身,什么年龄,什么地方来的,和你怎么认识的……哇,她的问题可真多,我只一概推说不知道。后来,她就叹口气,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说了句什么话?”

“你关心?”陈樵锐利地盯着他,“你已经有了殷采芹,何必去在乎苏燕青说你什么。”

“我不是在乎,”书培勉强地说,“我也是好奇。我想知道一般同学对我的批评。”

“她的批评可不能代表一般同学!”陈樵微笑着说。

“到底她说了句什么,别卖关子了!”书培不耐地说。

“她说——”陈樵抬头看看天空,“乔书培这个人可真性格,别人不敢做的事他全敢做!”他垂下眼睛来盯着乔书培,“听她的口气,对你这事非但没有敌意,倒好像挺欣赏的!所以,你大可不必顾虑苏燕青对你的看法,而拒绝苏教授那个工作。”

乔书培沉吟地低下头去,有些心动了。

“我想,”他说,“我要考虑一下。不过,我先还要去家教中心问问。”

黄昏时分,乔书培回到了家里,又渴,又饿,又累,又热,又烦躁,又失意,又落魄。口袋里只有两块钱,早上离家时,本和采芹说了,要带钱回家,谁知公费没发,想问陈樵借,又在一顿吵架下,弄得无法开口了。今晚要断炊,他想,他知道昨天米缸就没米了。这个年头,居然还有人穷得没饭吃,他又有种自嘲的心情,是啊,正像陈樵说的,他是个没有适应能力、没有生活能力、没有工作能力的人,这种男人,怎么值得女人垂青?采芹啊采芹,他心里低喊着,你还不如跟了那个姓狄的王八蛋,最起码他会让你丰衣足食,珠围翠绕!

走进家门,他扬着声音喊:

“采芹!”

没有人回答,四周静悄悄的,小屋内盛满了一屋子的沉寂,远处的天边,又是彩霞满天的时候。他四面找寻,为什么采芹不在家里等候他?同居以来,这是从来没有的现象!他有些不习惯,推开卧室的门,他再喊:

“采芹!”

仍然没有人。小屋很小,几个圈子绕下来,他就知道采芹根本不在家了。这些日子,采芹也奔波着在找工作,但是,也只是到处碰壁而已。这年头,到底社会上需要怎样的人才?能逢迎的?能适应的?能花言巧语的?如果当晚他对那个孙太太换一篇话呢?他站在小屋中,自言自语地说上了:

“孙太太,您的两位少爷都是天才,只是现在的通才教育害了他们,升学主义使他们无法自由发展,太可惜了!您看,他们都有幽默感,狗得摸脸,狗得一吻宁,狗得来,狗得拜……”

他住了口,猛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骂了句:

“真他妈的!”

骂完了,他自己也怔了怔,怎么?自己越变越粗野了,从小,三字经就被禁止出口的。叹口气,他走到厨房里,想找点水果,菜篮里空空的,锅里空空的,橱里空空的,桌子上空空的……他咬咬牙,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妈的四大皆空!”

怎么又是粗话?而且越说越自然了?他摇摇头,百无聊赖地倒了杯冷开水,一口气灌了下去。放下杯子,他心烦意乱地在室内兜着圈子,采芹,你滚到哪儿去啦?采芹,我警告过你,我回家的时候,你必须在家中等着!他越来越烦躁,越来越不耐。小屋内像蒸笼,热得人浑身大汗,他脱掉衬衫,只穿一件背心,拿着扇子猛扇。热,热,热,这烤死人的热!

“我们不怕冷,也不怕热!”她说的。她是傻瓜,她是白痴!只有傻瓜和白痴才不怕冷又不怕热。他坐在窗前,开大了窗子,面对着满天彩霞。美啊,彩霞,迷人啊,彩霞,但是,我现在愿意用你来交换一杯冰淇淋。想到冰淇淋,他用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这才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阳台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推开了。采芹飞快地跑了进来,额上全是汗珠,面颊被太阳晒得发红,她穿了件薄薄的小花洋装,背上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身上,她一下子就冲到他面前。

“对不起,我出去了。”

“你到哪里了?”他瞪着眼睛。

“去找工作啊,后来又去杂货店找老板娘赊东西啊,那老板娘不肯赊给我了,我们已经积欠了她一千多块钱了!”她望着书培,“你借到钱了吗?”

“没有!”他闷声说,“我根本没去借!”

“哦,”她怔了怔,迟疑地看着他,眼底盛满了疑惑,“你……你不知道家里没钱了吗?”她结舌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