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第2/8页)

由于母亲的突然出现,阿荣在市子的面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让音子能够休息好,市子把她带到了二楼自己和佐山的房间。

阿荣放下东西以后,就悄然消失了。

音子身穿一件朴素的和服外套,虽然样式很老,但却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她脱下外套,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件染得恰到好处的结城箭族和服换上了。

她又拿出一条蓝底白茶花的腰带系上了。

“我该先见见佐山再换衣服。”她这时才发觉佐山不在。

“佐山还没回来。”

“他的生意还那么好。”

“听说你认识大阪的村松先生?他是佐山的朋友,现在就住在这儿。”

“哦,真没想到!那我更该重新换上衣服了。”

“算了,也不知村松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不必太客气。你看看我,最近穿衣服总是这么随随便便的。”

“我可不能跟你比呀!”

“哦,我差点儿忘了。谢谢你送给我的和服腰带。”

“我该给你买更鲜艳的,你一点儿也不见老。”

“只是外表显得年轻罢了。我从法国小说里看到,这叫‘年轻的木乃伊’或‘经老的女人’。因此,我讨厌自己这副样子。”

“这不挺好吗?你再瞧瞧我,简直难看死了!不过,说着说着,我倒像是回到了从前似的。”

“是啊,你要是来参加祝贺福原老师七十七岁寿辰的聚会就好了。”

“我哪儿顾得上呀!去的人多吗?”

“嗯。”

“市子,你从前收集的那些贝壳,现在还有吗?”

“有啊!聚会时,岛津还说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呢!还说是生物学上的一大发现!她说,情敌也有死的时候……”

“真的死了吗?”音子瞅着市子。

“死了。”

岛津也许有她自己的情敌,不过,音子指的当然是那个同清野结了婚的女人。市子在东京会馆见到清野时,才知道她已经死了。在那以前,市子从未在别人面前提起过那个女人。

“死了?”音子又将市子的话变成了疑问式,她嘀咕道:“要是你同他结了婚,说不定也会死呢!”

“讨厌!你怎么这样说?”

“我是说有这个可能,人的命运谁也说不准。当初你哭着与清野分手,结果嫁给了佐山,现在不是很幸福吗?要分手就趁年轻的时候,到了我这个年龄就彻底完了……”

“无论如何,女人若能和初恋的情人终生厮守,也不失为人生的快事……有人也会这样认为。”

“人嘛,什么想法没有?”说罢,音子话锋一转:“市子,你还在搞工艺美术吗?”

“早就扔了。本来,那也算不上是什么艺术。”

市子年轻时,一进工作间就几乎是废寝忘食。然而,近年来她连和服都没心思去设计了。

从阿荣来的半年前开始,市子突然变得像二十岁的姑娘似的,心里常常会冒出一些朦胧的幻想。如今回想起来,她感到万分惆怅,到了这个年龄的人,难道只有自己才这样吗?当她百无聊赖时,常常会感到头昏眼花。

“佐山先生简直是太好了。”音子自以为是地说。

“不过,也许带有某些缺点的丈夫会更好一些。请借我梳子用一下。”

市子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

“阿荣这孩子一向任性,想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两三年来我真是拿她毫无办法,她的个性太强了!”

“也不全是那样。”

“她一有工夫就从清水的那个舞台往下跳①,可就是不来帮我做点儿什么。她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也不愿吃苦!”

①书中的前后文对此未作交待。

“也许是因为她还年轻。最近,她去佐山的事务所帮忙,干得还蛮不错。”

“那因为是你安排的。她尊敬你、爱戴你,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给我的信也是这样写的。”

市子没敢告诉音子,阿荣也喜欢佐山。另外,见到了阿荣的母亲之后,市子的疑心竟也梦一般地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坐在那里没完没了地聊着。

音子又提起打算跟阿荣在东京生活的事。

“三浦先生呢?”

“我提出离婚不是正中他的下怀吗?”

“可是,我不主动提出来,他也不会说的。我们之间既没有爱,也没有恨了。”

“……”

“不过,作为一个女人,我害怕失去丈夫和家,这样阿荣也会瞧不起我的。你能理解我吗?”

“能理解。”市子机械地答道。

“实际上,房子已经卖了,家也不复存在了,只有户口上有丈夫和女儿,给人一种家的感觉罢了。”

“……”

“阿荣离家出走时,我认为她是去了她父亲那里,于是,第一次去了他在京都的那个家。”说到这里,音子降低了声音,“他的儿子,来年该上小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