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女儿(第4/6页)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突然,不知何时回来的有田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有田满脸通红,双手炽热。

“那家伙也不让生孩子。”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一喝醉就说这种话!”

妙子对男人的轻率十分气恼。她抓住有田摸到自己胸前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有田惊叫了一声,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不知是感到扫兴,还是难为情。

“说不定已经有了!要是真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妙子美目流盼,一笑百媚。

“你别说笑了。”有田不自然地说道。

“谁跟你说笑了!我确实这样想过。”

一说到孩子,乃至咬了有田一口之后,妙子似乎立刻占据了有利的地位,她甚至还想捉弄他一回。

可是,妙子心里却紧张得咚咚直跳,因为这是考验有田对自己的爱的关键时刻。

“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有田似乎清醒了许多。

“若是我自己的孩子……英国不是有处女受孕吗?”

“你……你的遗传不好。”

妙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她颤抖着嘴唇说:“你胡说!你胡说!”

“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

“那你为什么……”

有田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

“我是说着玩儿的。”

妙子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心里针扎般地难受。

有田也为自己刺伤了妙子而后悔不迭,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索性从壁柜里拿出被褥,背朝妙子躺下了。他感觉头疼得厉害。

身世坎坷、体弱胆小、温柔娴淑的姑娘妙子一旦同有田生活在一起,竟然变得坚强起来,有时甚至骑到优柔寡断的有田头上逼迫他。有田见到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妙子,与此同时,他在心理上又增加了一层负担。

正是出于这种逆反心理,使得有田脱口刺伤了妙子。

妙子用紫纱裙遮住上半身,悄悄地走下楼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一个是愁容满面、杀人犯的女儿妙子,一个是充满激情、有田的情人妙子,两个妙子都穿着紫纱裙,俨如一对双胞胎。其可怕的阴影反射到天井上,且在慢慢地向四周延伸、扩大。

有田发出了呻吟声。

在暗淡的灯光下,妙子试图摇醒被梦魇缠住的有田。

有田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旋即翻过身去又进入了梦乡。

妙子感到十分寂寞。

有田要是能够清醒过来的话,妙子一定会为自己说谎惹有田生气而向他赔罪的。而且,她还想同有田好好谈谈“遗传”的问题。

其实,妙子也不晓得自己到底算不算说谎。孩子也许昨天或者前天就怀上了,作为一个女人,妙子觉得这并非空穴来风。

另外,所谓“遗传不好”无疑是指父亲的事,但是,倘若有田不愿跟杀人犯的女儿生孩子,那就只好同他分手了。

如果像市子夫妇那样能够互相体谅的话,一辈子没孩子也就罢了。可是,像有田那种想法,妙子一天也受不了。

有田明知妙子父亲犯的罪,可是还肯接近她。这使得妙子对有田深信不疑,甚至不惜从佐山家逃走。从这一点来看,也许是妙子太多心了。

“他所说的‘遗传不好’,或许是指近视眼吧。”她自我安慰道。

夜越来越深了,妙子反而清醒起来。

父亲杀人时的自己、被佐山收留的自己、跟有田在一起时的自己,连妙子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三个不同的自己之间有何联系。

妙子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至今不悔。通过爱有田,委身于一个男人,妙子获得了自由和解放,她的眼前展现出了一片新的天地。

从表面上看,妙子对有田有着极强的依赖性,可是实际上、她或许是在用力地拖着有田那沉重的身心艰难前行。

对于有田来说,他没有勇气不顾家人和世俗的偏见,义无反顾地去爱妙子。他的这种软弱性格反而促使妙子变得更加执着、更加坚强。

假如有田是个凶恶的男人,妙子或许会像个胆怯的小孩子一样变得更加温顺吧。

慑于妙子的认真态度,有田身上固有的某些劣根性才能有所收敛。

有田为人忠厚老实,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也隐藏着自私和冷漠,这与他那贫寒的家境及亲人的影响不无关系。

有田睡得十分香甜,妙子不忍叫醒他。她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有田伸在外面的手上。尽管只是握住了有田的手,但却使她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妙子,有时需要轻轻地握住父亲的手方能安然入睡。

“哪会有什么遗传的问题……”

妙子忽然想到,应该请佐山律师同有田好好谈谈,他认识许多犯人的妻子。